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獾之獵
彷彿在任何情況下，它都不能空著，它都得要裝進一些零零亂亂糾纏不清的東西，一直到填滿任何細小的空洞。醒著時，它填塞進眾多的記憶、感覺、傳言活化的形象，由那些形象激引出的浮離不定的思緒。入睡後，它仍然活動著，彷彿是一扇敞在水底的門，任游魚、水藻、蚌和蟹、鱉和蝦……眾多影影幢幢的生物往覆著，思緒搖曳如傳說中的八腳魚，捲起一些波濤，一些影像，辨識著，……穿著火紅嫁衣的縊鬼，舌頭拖垂在胸前，頸間還扣著縊繩，飄呀飄的風閃而過。…… 不知是哪一間久曠無人，窗門緊閉的廢屋，一盞睏眼似的罩燈，仍在過高的天花板上亮著，窗櫺叫風搖響，叮叮地，很像一個人恐懼時打著牙齒，一個鬼影子平平的貼在空盪的粉壁上，也有眉，也有眼，穿著大朵荷花衫，墨色的百景長裙，只是平的，一張剪紙似的，緩緩的淡進牆裏去了。…… 何時何地曾見過那種鬼氣森森的小樓閣的呢？它圮落的影子彷彿是熟悉的，樓閣下面是分隔前後院落的通道，地面鋪著終年不見陽光的方磚，陰黯潮濕得能一腳踩出水來，兩端是橫走的條石門階，被罩在寬闊的走廊下面，廊前砌有矮矮的花牆，牆端放置著大大小小久已無人關注的盆景，葳蕤而雜亂的生長著。廊簷之下，門框的正上方，懸有一塊標明這家人古老族系的堂匾。年深日久，匾額上的金漆和底漆都已龜裂了，面上蒙滿灰塵和蛛網，連四角雕花托座上拴繫的紅綢也灰化似的，變成極為曖昧的顏色。匾額後面，原有一些瘤塊般的燕巢，許是因為廊間過於陰冷罷，燕子們不再回來棲息，只留下那些空巢，點綴著一庭的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