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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兵七種(卷10)神令【32K】
「慢著，古幫主！」在眾人一片「恭喜盟主、賀喜盟主」的歡呼聲中，這聲「古幫主」就顯得有些刺耳，尤其這聲音還是如此嬌柔。眾人的歡呼立刻停了下來，雖然那嬌柔的聲音是雜在亂哄哄的嘈雜聲中顯得有些纖弱，眾人還是立刻就轉向了發話之人，因為這兒就只有一個女人。只見她閑閑地捋捋鬢角，悠然道：「好像這神木令到目前為止，還是我蘇家之物吧？」
古海濤一愣：「蘇夫人放心，我們自然會給你一個好價錢，這裏幾件無價寶你可以挑一件，或者由我付給你二十萬兩白銀，如何？」
「不好！」蘇夫人立刻搖頭，「這神木令乃是蘇家的傳家之寶，本想拍個好價錢，不想被你們又是結盟又是決鬥，弄得再無人出高價，未亡人突然不想賣了！」
「那怎麼成？」古海濤急道，「既然是拍賣品，只要出價不少於規定的起拍價，就沒有收回的道理，這是起碼的江湖規矩，難道蘇夫人不懂？」
「賤妾並沒有說要收回啊！」蘇夫人嫣然一笑，雖然隔著薄薄的面紗，眾人好像還是看到了那傾城一笑，「你們方才結盟奪令爭盟主，好像漏掉了一人吧？」
「誰？」眾人大惑不解。
「小兒蘇夢興！」蘇夫人不理會眾人驚訝的目光，緩緩抬起頭來，「想蘇家原也是江南武林一脈，這等大事怎少得了蘇家的參與。小兒夢興三歲學刀，家傳刀法也還學了個七七八八，正好趁此機會向古幫主討教一二，古幫主想來不會拒絕吧？」
古海濤皺皺眉，耐著性子問：「蘇夫人是什麼意思？如果只是要我指點一下令郎武功，這當然不成問題，如果是嫌咱們出價太低，價錢可以再商量。」
蘇夫人啞然一笑：「古幫主混跡江湖多年，怎會不明白賤妾的意思？你們結盟奪令爭盟主，好像只需拿出十萬兩白銀，或與之相當的財物就成。神木令價值顯然遠不止十萬兩白銀，難道小兒就不能爭上一爭？」
眾人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在心中暗想：這婦人失心瘋了不成？不僅想把所有財物一網打盡，居然還想讓自己十來歲的孩子成為江南黑道盟的盟主？
古海濤哈哈一笑，「不知蘇夫人想怎麼爭？」
蘇夫人不理會古海濤言語中的揶揄，款款道：「本來呢，大夥兒事先約定不用兵刃，只是蘇家最擅長的就是刀法，古幫主總不好意思要小兒棄長用短吧？另外，古幫主連戰兩場，小兒本不該占這個便宜，只是小兒不過是一未成年的晚輩，想來古幫主也不介意吃點小虧。只要古幫主能勝過小兒，神木令就算是咱們的敬獻之禮，蘇家今後也尊古幫主為盟主，唯盟主之命是從！」
蘇夫人話音剛落，人叢中立刻傳出陣陣鼓噪，蘇夫人這話顯然是向古海濤公然挑戰，不少人對古海濤奪神木令成為盟主一直心有不甘，趁此機會自然唯恐天下不亂。
古海濤哈哈大笑：「夫人所說有何不可，沒想到令郎英雄出少年，好！只要能勝過古某，我古海濤就率江南同仁尊令郎為盟主！只是……」說到這他頓了頓，疑惑地問，「蘇家素為名門世家，又低調多年，如今何以要來蹚咱們黑道這灣渾水？」
蘇夫人輕輕歎了口氣，低下頭沒有回答。這幽幽一歎讓人心生憐惜，因此也沒人再問。卻見那白衣少年站了起來，學著大人的模樣對群雄團團一拱手，尚未開口，臉上已泛起一抹紅暈，嗓音也因緊張而有些顫抖：「在下蘇夢興，今與古幫主一戰，勝則為江南黑道盟主，敗則輸掉神木令，尊古幫主為盟主，不知眾位英雄有無異議？」
眾人啞然失笑，只覺得這嚴肅的盟主之爭如今就像兒戲，有人大聲起哄：「咱們沒有異議，只要你能勝了古幫主，咱們就尊你為小盟主，決不食言！」
這提議立刻得到絕大多數人的擁護，大家決沒有想過這孩子能勝了古海濤，哪怕古海濤連戰兩場，身負暗傷；哪怕這孩子是當年第一名俠蘇逸飛的後人。因此這熱烈的擁護中，大半只是出於玩笑，小半人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就算這孩子僥倖勝了古海濤，大不了尊他為一個名義上的盟主，總比讓古海濤做盟主要好得多。
眾人的熱烈擁護讓蘇夢興漲紅了臉，當即拱手高聲道：「好！就請眾位英雄見證，看我蘇夢興與古幫主一戰！」
眾人哄聲歡呼，聲浪喧天，其中尤以唯恐天下不亂的龍小蝦叫得最歡。如今這形勢已不容古海濤退縮，不然這盟主就算做了也不能服眾。他只有起身應戰，哪怕這一戰在任何人看來都不值得。
「喂喂喂，你有沒有十萬兩銀子，不然咱們也去挑戰古海濤，搶個盟主來玩玩！」見比自己還小的蘇夢興居然挑戰威震東海的古海濤，龍小蝦興奮地跺著腳衝木雲楓大聲道。木雲楓苦笑著連連搖頭：「你當十萬兩銀子是堆紙啊，誰都拿得出來？你當這盟主誰都有本事搶？」
「沒出息！」龍小蝦學著木雲楓的樣子連連搖頭。
「古幫主，請！」這當兒蘇夢興已站到古海濤對面，瘦小的身材足比古海濤矮了一大截，站在古海濤面前就像猛虎身前站了一隻小羊羔，眾人暗暗為他擔憂，不禁轉眼打量蘇夫人，不知她何以忍心讓兒子冒如此兇險，莫非真有必勝的把握？
古海濤卻一點不敢大意，腳下擺了個不丁不八的姿勢，雙手半封半閉，護住全身要害，俯視著蘇夢興緩緩道：「蘇公子，你是晚輩，自然你先請！」
「好！看刀！」蘇夢興也不客氣，悄然拔出了袖中短刀。眾人這才看清當年名震天下的無影風，不過是一柄薄如蟬翼，向前彎曲，比匕首略長，比短刀還短的怪兵刃，尤其奇怪是那弧形不像通常的刀一樣向後彎曲，而是彎向前方，使那模樣看起來有些像不小心拿倒了的一柄短刀。
無影風快而清晰地劃向古海濤腰脅，就在眾人正驚疑這怪刀何以配稱作無影風時，只見那刀光驀地一折，清晰的刀影陡然變成一點無形的閃亮，閃電般奔向古海濤咽喉。古海濤一聲大吼，雙手迎著刀光一旋，憑渾厚的功力本該絞掉面前的刀光，不想那刀光竟穿過雙掌間漩渦般的氣牆，瞬間就要夠到古海濤的咽喉，幸得古海濤一個鐵板橋折下腰去，於毫釐間躲開了咽喉要害，那刀光隨著古海濤的身形轉而折下，直落古海濤胸膛，只見古海濤雙掌猛地在地面一拍，雙腳同時死命一蹬，總算於刻不容髮的瞬間仰躺著從刀底竄了出去，跟著一個倒翻立於數丈開外，臉色已變得煞白。
洞中一時鴉雀無聲，任何人都沒有想到蘇夢興一刀就能把古海濤逼得如此狼狽，向千里更是連連歎息：「蘇家袖底無影風，果然名下無虛！」
「幸好這少年的刀法未達化境，」一旁的白總管輕歎道，「不然要像傳說中的第一名俠蘇逸飛那樣，將無影風使得只聞風聲不見刀影，天下誰人能敵？」
說話間蘇夢興已撲向古海濤，只見刀影閃過，古海濤狼狽躲避，竟像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向千里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若古海濤憑渾厚掌力搶攻，也未必就會如此狼狽，難道他的傷竟比我想像的還重？已使不出大耗內力的霹靂手？」
就在此時，只見古海濤已被逼到洞壁邊，被刀光完全封死了去路，只見刀光的閃耀中，古海濤左支右絀拚命抵擋，卻還是擋不住鋪天蓋地的刀影，只聽「嗤」一聲輕響，蘇夢興已收刀後退，無影風隱回袖中，他則裝著老氣橫秋的樣子地對古海濤抱拳道：「古幫主，承讓！」
古海濤神色慘然，望著胸前衣襟上那一劃到底的刀痕默然半晌，最後慨然搖頭：「我敗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江南黑道盟的盟主！」說完他轉向眾人，「若有誰不服，盡可先向我古海濤挑戰！」
眾人鴉雀無聲，雖然開始出於同情弱者的天性，總盼著那少年能僥倖獲勝，但當這少年真的勝出後，眾人心中卻沒有一絲欣喜，相反卻感到後脊一陣陣冰涼。古海濤做盟主雖然不見得有什麼好，畢竟也是成名多年的梟雄，大家多少有些瞭解和佩服。如今這少年居然輕易擊敗古海濤，這武功已經超出所有人想像，幾近於妖了。
蘇夢興回到場地中央，把那黝黑發亮的神木令高舉過頭，略顯稚嫩的嗓音掩不住言語中的驕傲和自信：「從今往後，我，蘇夢興，就是這江南黑道盟，簡稱江南道的盟主。神木令所到之處，若遇違抗，殺無赦！」
「慢！」眾人尚未回答，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冷峭的低喝，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入眾人耳中，直震得眾人雙耳嗡嗡直鳴。
「憑這就想成為江南黑道的盟主，豈不是太容易了些！」隨著那個冷峭低沈的聲音，一道人影如一隻大鵬從洞外飛射而入，在石桌上輕輕一點，幾個起伏便撲到蘇夢興身前，跟著一掌封住蘇夢興藏刀的右手，一手屈曲成爪，抓向蘇夢興手中的神木令。此人來得實在太快，蘇夢興猝不及防，右手無影風暴然揮出，左手把神木令當成短匕，直刺向對方手心。不想右手剛揮出，手腕正好迎上對方那斬出的一掌，只聽「噹」一聲輕響，無影風被摔出老遠，也因這一交手，那人右手凌厲一抓緩了一緩，差點被神木令刺中手心，忙翻抓為掌，斜切蘇夢興脈門。就這一緩，蘇夢興已收令後退，躲過了對方後續一掌。
「好！」那人忍不住贊了一聲，卻不趁勢追擊，只轉向古海濤冷冷問，「古幫主在搞什麼玄虛？為何要把到手的神木令和盟主之位拱手相讓？」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只覺先前心中那點疑惑漸漸清晰起來，回想方才古海濤與蘇夢興交手的情形，二人雖然打得驚險萬分，卻不見古海濤使出成名的霹靂手，只當他受了重傷使不出來，如今聽這人一說，不禁把眼光轉向一旁的古海濤。只見古海濤臉上尷尬一閃而沒，苦澀笑道：「原來是燕盟主，在下重傷在先，不然決不會輸！」
「燕盟主？原來是北六省燕天瀾燕盟主！」人叢中響起小聲的低呼，聲音中透著一種崇敬與恐懼交織的複雜感情。
龍小蝦仔細打量來人，只見他正當壯年，一襲青灰色舊袍隨隨便便地罩在修長的身軀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閒適與寫意，一頭飄然長髮凌亂地披散肩頭，卻讓人覺得這凌亂中自有它獨特的韻律，長髮的黝黑與臉色的白皙呈鮮明的對比，使那黑看起來更深，那白看起來更寒，從龍小蝦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臉龐的側影，洞外投入的天光剛好把這側影勾勒成近乎完美的性格起伏，直讓人懷疑這不該是一個真實人。尤其那種隨隨便便往場中一站，就自有一種睥睨四方的氣概，讓人不禁生出拜服之心。
見向千里也面色凝重地對那人遙遙抱拳為禮，龍小蝦忍不住小聲問：「他奶奶個熊貓！這傢伙是誰？比我見過的所有店小二都神氣！」
向千里尚未回答，一旁的白總管已悄聲道：「這是北六省綠林盟主，有黑道第一人之稱的燕天瀾，想不到他也會看上這神木令，這下蘇家有難了！」
「未必！」一直一言不發的木雲楓突然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只怕這將是一場旗鼓相當的龍爭虎鬥！」
向千里搖頭道：「若論單打獨鬥，我看不出這兒有誰會是他的對手。向某一生從未服人，也不得不在心底對此人完全折服！」
「嘿！又沒有打過怎麼知道？向老大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龍小蝦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就衝他那犀利的眼光，孤身赴險的豪氣，忍到最後的耐心，一個照面便擊落無影風的身手，我向千里就遠遠不如，」說到這，向千里眼裏閃出一絲駭人的厲芒，「但總有一天，我向千里定要與他公平一戰，無論勝敗生死，都是人生一大快事！」
一聽打架，龍小蝦便來了興趣：「咱們何必要跟他單打獨鬥？你要看他不順眼，這兒這麼多人，咱們一哄而上，痛扁他奶奶個熊貓！」
向千里尚未回答，只聽燕天瀾已對眾人傲然道：「燕某千里南來，不是看上這勞什子神木令，只是聽說江南黑道同仁準備借這神木令結盟，燕某不禁心癢。想天下綠林黑道原是一家，若有可能，何不盡數歸入我盟？如果這樣，咱們不說縱橫大江南北，就是放眼天下也再無抗手，豈不痛快？」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沒想到這燕天瀾做了北六省綠林盟主還嫌不夠，還想趁機吞併江南黑道，成為天下黑道的總盟主，進而稱霸天下。有人立刻道：「燕盟主，咱們江南各堂口與北六省同仁向無往來，這結盟之說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卻也無妨。」燕天瀾淡然一笑。此言一出，立刻讓眾人心中一鬆，卻又感到有些茫然，燕天瀾可不是隨便改變主意的人，就在眾人疑惑之際，只聽燕天瀾嘿嘿一笑，指著蘇夢興傲然道：「你們既尊此人為盟主，燕某若打敗此人，奪下神木令，是不是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出任江南道的盟主？」
眾人啞然，其實江南黑道結盟，原只限於以古海濤為首的四大幫派勢力，並不代表所有大小堂口，而蘇夢興巧奪盟主之事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突然間又闖出個燕天瀾，大家一時不知怎樣解釋才好，只是心中隱隱覺得，萬不能把江南各堂口並入燕天瀾旗下。
「燕盟主，你這不是欺負我孤兒寡母麼？」就在眾人茫然不知所對的當兒，只聽蘇夫人幽幽歎道，「小兒年紀尚幼，豈是燕大盟主的對手？」
燕天瀾哈哈長笑，卻又驀地煞住笑聲，冷冷道：「江湖爭戰如動物求存，從來只講實力謀略，決勝敗生死，除此之外一概不論。既知自己不過孤兒寡母，就該平淡度日，既要踏足江湖，就別想讓人還當你是孤兒寡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