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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倒影

豬腳記

友人於網誌上見我江湖載酒,不免時來關切,勸我以有用之暇,好好讀書作文,勿縱酒嬉遊為妙。

良朋嘉言,敢不拜聽?不過,喝酒是可以拿來說事的,讀書做學問,猶如日常呼吸,有何可說?活著就要呼吸,呼吸才能活著,讀書也一樣,但我很難想像人專門寫文章談自己如何每天呼吸。看別人寫他每天如何讀書,文章大都好看,也令人佩服,但我總不免惜其工夫不到。讀書,不擇時、不擇地,行所無事,自然而然,真要如呼吸一般,才是與生命合而為一吶!
至於作文,友人相勸,我知道是說要我好好做學問、寫論文。這也是過慮了。遊嬉詩酒,既與日常呼吸不相妨礙,自然也不會妨礙寫論文。只是寫論文做研究,亦無甚可說,因為那是每天都在寫的,猶如一日三餐。今年元旦以來,便寫了〈論馬一浮之國學〉〈書藝旁徵〉〈土默熱紅學小引〉〈經學如何變成文學?〉等等,害苦了替我打字的學生們。
近日真正倒楣的事,是腳摔傷了。
一日,友人招宴,我先告退。出餐廳時,因急著走,下臺階三步做一步,一大踏步往下趕。不料底下積雪未褪,地面結了一層冰,右腳踩上便滑了開去,霎時在餐廳門口表演了個大劈腿。但此時左腳卻還在三層台階上。結果一坐下去,左腳即結結實實磕在台階上。一陣劇痛,左腳隨後失去知覺,我想大概是斷了。跌坐在餐廳門口,大約五分鐘。北京也奇怪,居然人來人往,餐廳侍者更是站在門裡迎賓送客,卻無人來管。所以等到知覺漸復,才勉力把左腳擡起,試著站立。然後再試著拄地強行幾步,叫上計程車回家去。
回去細看,腳幸而未斷,但筋錯骨轉,已腫得個德國豬腳似的。女兒看了,又哈哈大笑,說:「你上回寫了篇〈落齒記〉,這次可再寫一篇〈摔跤記〉了吧!」想想又說:「去年你的遊記,名叫《孤獨的眼睛》,我不是都稱它做孤獨大眼睛嗎?今年你的遊記,要編成《自由的翅膀》。正好,兩個做一對,這就是快樂大蹄膀啦!」
如此劣女,真堪痛恨。忙叫她休得取笑,快想辦法來救治老爸。她想了一番,查書、上網,先定出一個計畫,再確立了些步驟,最後決定仿效華陀治療關公那般,好生整治整治。於是,先冷水浸泡,再熱水燙滾,然後施以推拿,用力按摩。我疼得半死,說:「嘿,妳有虐待狂啊?」她說:「唉呀,老爸,我好難過呀!你養我到那麼大,連我有虐待狂這一點你也不知道?」
我少年時本來練拳打架,配有不少跌打損傷藥酒,可惜旅中未能帶來,否則何至於如此任她折磨?但後來想起,嘿嘿,我還有一帖膏藥可用。不妨也貼上,以助治療。如此如此,在膏藥及女兒「辣手回春」的辦法下,逐漸也能走了。
說起膏藥,倒也有趣,不妨聊聊。
原來,台灣台南有一張義煌先生,家中本拜關帝。後以奇特因緣,關帝指示須迎奉一張將軍。供奉以後,屢有奇異感應及因緣,乃為張將軍建了一座廟。廟將落成,請問張將軍名諱,始知係三國時張飛之公子張苞。一般奉神,很少拜張飛的,更別說是張苞,因此極為稀罕。尤其奇特的,是張將軍指示!廟將落成,須有一碑記;碑記該找誰來寫呢?須找一個名叫龔鵬程的人。這龔鵬程是誰,張義煌先生並不曉得,後詢其友人台南立法委員某君,某君說:啊,我認得的。乃替他聯繫了我,邀去參觀。
我聽說此事原委,十分好奇,乃專程去了趟台南。見張先生知書達禮,十分誠篤。其廟,建制合度,有理有法。廟中並設文教基金會、獎學金、會議中心、讀書室,十分感佩,便答應試試。
我寫了碑記並代撰了廟中一些楹聯之後,因卸任佛光大學校長職,來了大陸。此事便漸佚忘。浮生浪跡,類此者多矣,誰都能記得呢?豈知張先生後來一直在找我。去年秋天,打電話來北京找著了我。說廟已建好,碑記須要刊刻,囑我書之。
我乃趁要回台灣開會前,找了一天,清早爬起來研墨書之。可恨我自己寫的那篇碑文又臭又長,伏案作字,寫畢,腰就幾乎直不起來了。痛了兩天。回台灣交差以後,張先生特趕到我家致謝,並送了一帖膏藥。原意是要我貼腰傷的,此刻正好用來治腳傷。世間事,因緣一環扣一環,乃有如是者。略為誌之,以為治豬腳時之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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