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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畫情聖(12)驚天弊案《第1輯完》

寅時三刻,天還沒亮,位於城南靠近鴻臚寺附近的武備學堂傳出細鼓,先只是輕輕敲打,到了後來演變成了轟鳴,震耳欲聾。
一道閃電劃過蒼穹,天空下起淅瀝瀝的雨絲,秋雨比不得春雨的溫柔,卻也沒有夏日驟雨的粗暴,只是淅淅瀝瀝地下個讓人心煩。這場雨的降臨,倒是讓新入學的武學生們歡喜了一場,如此一來,訓練便不能繼續,正好讓他們睡個好覺。
所有人還在夢鄉徘徊,轟響的鼓聲卻是咚咚作響,營房裏傳出一陣叫罵,大清早被這鼓聲吵醒,換作是誰,心情都好不到哪兒去。
正是這個時候,有人戴著濕答答的范陽帽,披著蓑衣進來,冰冷的手探進武生們的被窩,有人驚醒,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冷冽的臉,這人朝他冷笑:「起床操練!」
還不等人反應,數名胥吏就已提著竹棍進來,營房頓時亂成一團。
穿著蓑衣的教頭大吼:「都給我聽好了,一炷香之內到校場集合,司業大人下了死令,哪個隊有學生耽誤,教頭鞭撻十個大板,一隊有三人以上耽誤,教官受罰,老子在邊鎮出生入死,還沒有挨過人的鞭子,誰要是敢耽誤,老子挨了打,你們也別想有安生日子過。來,帶幾捅水來,還不肯起來的,給他洗個澡。」
一時之間,營房裏雞飛狗跳,受了驚嚇的武生紛紛穿衣,衣衫都是預備好的,內衛禁軍的袍裙,鐵殼范陽帽子,只有駐守宮禁的殿前司禁衛才允許穿的衣甲,開始時武生們穿得新鮮,昨個夜裏還有人試穿著顯擺耍威風,可是這麼一心急火燎,才發現這澄亮衣甲不便和繁瑣,於是那邊有人提著竹鞭催,這邊急得跳了腳,好不容易套上靴子戴了鐵殼帽,才發現這衣甲相當厚重,足足二十斤,一開始還好,可是時間一久,身體就撐不住了。
那邊教頭和胥吏還在催促,沒辦法,一個個只好衝出營房去,外頭還是淅瀝瀝的雨落個不停,冒著雨,許多武生向校場會聚,隊伍很零散,甚至許多人連教官都找不到,好在各處有教官在叫:「一隊的來這裏。」那邊喊:「五隊的都過來。」
足足用了一盞茶功夫,隊伍才初現雛形;那邊有主簿拿著花名冊點了卯,不安的躁動終於平復下來,雨水滴答地落在身上,教頭冒雨開始整隊,規範站姿,武生們的煎熬只是開始,若是他們知道保持這樣的站姿需要一個時辰,只怕早已叫苦不迭了。
雨漸漸大了,有幾個不老實的武生開始活動筋骨,尤其是一些曾在禁軍中待過的勳貴子弟,在他們看來,小爺們是來鍍金的,這遭罪,他們可不願意受。如此一來,隊形又開始鬆懈起來,不少人有樣學樣,幾個膽大的,乾脆把沉重的鐵殼范陽帽摘下來,與一旁的同伴嬉笑。
「大膽!」教官韓世忠踏著泥濘,手持著鞭子過來,怒視著幾個膽大妄為的武生。
「大人何必這麼認真,學堂嘛,我們又不是沒進過,就是國子監,諸位兄弟也曾廝混過的,哪有你們這般不近人情?好啦,大人消消氣,大不了旬休的時候請你們喝酒還不行麼?其實大家都知道,這都是花架子,糊弄那些外地來的秀才舉人就足夠……」
啪,這人話說到一半,正要準備大笑幾聲熱絡一下,韓世忠的手便如蒲扇一般煽過來,打得這人一時懵了。
「你……你敢打我。」
韓世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這是司業大人立下的規矩,不聽話,打十軍棍,來人,拿下去,打!再不聽話,立即開革,對了,我險些忘了告訴你,開革之後,有功名的撤銷功名,有恩蔭的撤銷恩蔭,若是不服氣,去尋沈大人。」
韓世忠連眼皮都懶得再抬起來,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都聽著,誰再敢沒有規矩,此人就是榜樣!」
話音剛落,如狼似虎的胥吏立即將那胡鬧的武生反剪起來押下去,校場不遠處的就是賞罰閣,淒厲的嘶吼立即傳出來,那聲音飄蕩得很遠。
有了這個教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秀才、童生們自不必說,若是開革,銷掉了功名,只怕一生再難有出路。至於那些勳貴子弟,只是撤銷恩蔭,也足夠他們喝一壺,這種人文不成武不就,靠的就是恩蔭,連這個都撤了,不說家裏頭交代不過去,這一輩子指望誰去?
隊列一下子又整齊起來,所有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出。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天色反而越漸深沉下來,烏雲在黎明的夜空當中低低地垂壓著,悶雷聲在天空當中滾過。
雨線逐漸變得粗大,暴雨前的大風刮得嗚嗚作響,鬼哭狼嚎的刮得人生痛。
對於武生們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雨水浸濕了他們的衣甲,拍打在鐵殼范陽帽上,帽檐呼啦啦的流下水簾子,將視線都遮擋了。
一旦有人動彈,就有教頭在雨中怒氣沖沖地執鞭過來敲打,撓個癢在武生們看來都成了一種難得的奢侈。
一個時辰過去,所有人漸漸變得虛脫,穿著二十斤重的鎧甲在這大雨傾盆裏站了足足一個時辰,若不是被高壓震懾著,只怕誰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夠忍耐下來。
正是這個時候,遠處一個小黑點漸漸移近,漸漸的,一個人影的輪廓出現,一個人撐著一支荷花油傘兒,慢慢踱步過來,他躡手躡腳的,好像閒庭散步,又好像流連於沿途的風景,一陣狂風吹過,木質的油傘咯吱咯吱的歪到一邊,這人大聲叫道:「我的傘……」呼……手上一個不留神,那油傘便被大風捲走。
這個倜儻的少年沒有了閒雅的興致,追逐著油傘大叫:「蘇州清屏鋪子的荷花傘啊,三十貫錢一柄的……」撒著腳丫子,一下子狼狽起來。
武生們斜著眼看過去,實在對這個冒失的傢伙無言以對。
等那人將傘撿了回來,人已是滿身泥濘,將傘收了,有個胥吏去給他拿了一副蓑衣來,他穿上之後,戴上斗笠,才慢吞吞地舉步到校場來,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滿意地頷首點頭:
「站得不錯,很好,再接再厲;本司業為了來看望大家,足足糟蹋了三十兩銀子,你們能有這個成績,我很欣慰。」
所有人這才知道,原來這人就是罪魁禍首沈傲沈大人,一時之間,有驚異於沈傲年輕的,有咬牙切齒恨不得找個機會打他黑棍的,一個個神色複雜,卻都不敢亂動彈。
韓世忠踏步過來,沉聲道:「大人,方才有個武生犯了學規,已叫人帶著去領了十軍棍。這人自稱是曲江侯的兒子,說是……」
「噢。」沈傲漫不經心地打斷他:「打了就打了,趕快叫人敷傷藥,明日再讓他下床,挨了打,也不能耽誤了課程,我得為曲江侯負責,是他爹拍著胸脯要我好好教育他兒子的,咱們不能客氣,客氣就生分了!放心,打也打不壞他們,不是預備了幾個郎中嗎?還有一個是辭官的老御醫呢,治這點小傷還不是手到擒來?」
在沈傲看來,老御醫與後世的老軍醫有異曲同工的功效,後世的老軍醫醫術精湛,什麼挺而不舉、舉而不堅、堅而不硬、硬而不久這等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更別說老御醫了,小意思,於是向韓世忠表示儘管放心、大膽、後顧無憂地打,不要有什麼顧慮。
韓世忠應下,沈傲臉子一拉,道:「你是教官,這責罰的事為何不見學正來,卻要教官來做,他這個學正是怕得罪人嗎?把人叫來。」
學正叫成敏,一聽到沈大人叫,立即冒著雨來了,恭恭敬敬地行禮,笑呵呵地道:「大人……」
「成學正!」沈傲陰著臉:「兵部叫你來,是讓你來做什麼的?」
「回大人的話,下官掌執行學規,考校訓導之職。」
「那你自己說說看,有人犯規矩的時候,你在哪兒?」
雖是大雨滂沱,成敏卻是冷汗淋漓,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操練的事,下官是不管的。」
沈傲撇撇嘴道:「我現在立個規矩,操練時,你得帶著人在這兒看著,有人胡鬧,立即懲處,否則就捲舖蓋滾蛋吧。」沈傲毫不留情地訓斥一句,隨即又叫來學丞,問道:「伙房那邊的早餐準備好了嗎?」
「回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沈傲雙手一擊,神采飛揚地道:「開飯!」
這一句開飯,不啻是大赦,教官們各回本隊,宣佈散隊,一下子,武生們頓時歡呼起來,顧不得一身的泥濘,站了一個時辰,早已腳跟發軟,肚子餓得咕咕叫,紛紛向伙房衝去。
至於那些學官和教頭此刻卻不敢動,沈大人還在這兒呢。
沈傲又是撇撇嘴道:「我還有一個規矩要記下,就是教官、博士要和武生一道用餐,用餐時也得按著規矩來,第一,不許浪費飯食,其二,用餐時不許喧嘩,其三,進餐時不許狼吞虎嚥,其四,都得挺著身板吃,不許鬆鬆垮垮。好啦,我只想起這麼多,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添加,成學正,你到時候記下來,按著我的規矩去辦。」

武備學堂的早餐豐厚無比,熬了一夜的雞湯,每人四個炊餅,外加管夠的水果,便是小康之家也比不上。
餐堂距離校場不遠,寬敞而樸素,八百餘人按著自己的分隊、營房編號落座,卻都不敢發出聲音,挺著身子等胥吏們上了早餐,才小心翼翼地細嚼慢嚥,時而發出幾聲咳嗽,在這針落可聞的環境下,咳嗽之人便忍不住現出幾許拘謹。
沈傲與學正幾個落座在一桌,慢吞吞地用過了早飯,對一旁的學正道:「你好好督促著,若是再有差錯,莫怪本大人不講情面。」囑咐過之後,擦了擦嘴道:「我的傘兒找個人去修一修,本大人先去宣武堂睡個回籠覺,你們繼續。」
沈傲的無恥在於折騰別人的同時,自己卻大言不慚地偷奸耍滑;當然,若是有人不服,他也會振振有辭,本大人是司業,司業是什麼?那是副校長,除了皇帝,是武備學堂裏最大的官,身體力行?別開玩笑,睡回籠覺是沈大人的天職,折騰你也是沈大人的天職,不服?不服今個兒不用睡了,站一晚上再說。
兩炷香的時間之後,鼓聲又起,好不容易歇了歇的武生又被驅去了校場,最讓他們痛苦的是,所謂的操練既不是練槍也不是弄棒,仍舊是站著,這一趟站的是兩個時辰,唯一的幸運便是壞天氣已經過去,雨過天晴,終於不必飽受狂風暴雨的折磨。
不過他們的處境也好不了多少,清晨那一站,腿兒已經有點不聽使喚了,直打哆嗦,又要站個一上午,其體力透支可想而知。
能來這裏的,身體素質未必有多好,畢竟大多數是一些讀書人和紈褲子弟,哪裡經受得了這個,早就哭爹叫娘了,好在有教官和教頭來回督促,又時不時殺雞嚇猴,讓這些武生咬著牙,終於堅持下來。
武備學堂的午餐仍舊豐盛無比,牛肉、狗肉湯,再加上時鮮的蔬菜,武生們辛勞了大半天,人困馬乏,食量也是大增,從前一頓吃不過半碗的窮秀才,竟是一口吃下了兩飯碗,足足半斤牛肉和一碗狗肉湯。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牛肉不可多得,宰殺生牛是觸犯宋律的,畢竟牛是重要的耕作工具,除非老死病死的黃牛,才能進入餐桌,正因為如此,牛肉的價格往往是狗肉、羊肉、豬肉的數倍,尋常人家哪裡容易吃到?
武生們最歡樂的時光便在餐桌上度過,只是吃完了飯,更多的痛苦煎熬仍在等著他們,下午是走步操練,一列列人列隊等待,接著是並排前行。
一開始,武生們頗覺得新鮮,對他們來說,只要不站隊,便是讓他們提著槍棒去搏鬥也好;可是很快,他們便發現走步比之站隊更加難熬,有時隊裏有一人動作不規範,全列就得抬著腿,既不能放下,還要舉到一致的高度,辛苦可想而知。
這一天,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只覺得暈暈沉沉,時間過得很快,卻又慢極了,好不容易用過了晚飯回到營房歇息半個時辰,所有人忍不住脫下靴子,才發現他們的腳底板已經生出老繭,火辣辣的痛得厲害。
有人挑了燈,不知從哪裡尋了繡花針來,小心翼翼地挑著腳下的血泡,有的口裏埋怨教官和教頭,當然,謾罵沈傲是必不可少的功課,一人壯著膽子罵出來,頓時便是罵聲四起,得到所有人的共鳴。
休息得差不多了,便是晚間的功課,所有人坐進課堂,由博士授課,授課的內容也圈定了,圍繞著武備學堂的主旨來,即忠誠、勇敢、慎行、勳業。
忠誠、勇敢自不必說,這慎行便是教人謹慎自己的言行,具體的授課內容是講授身為天子門生,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萬威嚴,不可畏懼強暴,亦不能欺負弱小,勳業自是傳授他們的建功立業的觀念。
有了這個主旨,其餘的就全靠博士們臨場發揮了,引經據典必不可少,引用些史籍的人物榜樣來旁證也不可或缺,反正就是不管怎麼說,你得把這些東西編圓了,得讓人接受。
除此之外,一些兵法以及算術和測繪也是夜間的課程,尤其是算術和測繪,是夜間功課的重中之重,懂得算術,才知道一營官兵行軍時許多少大灶,每日需要多少糧草供應,箭矢能夠堅持幾天。至於測繪,則是畫圖,不懂得測繪和看地圖的人是沒有前途的,知道了地形,才能將地利的優劣了然於胸,哪裡有條河,哪裡是個山谷,哪裡有林莽,紮營時優先考慮哪裡,看上去好像有點荒誕,有點兒乏味,卻是武生們必不可少的素質。
一天很快地過去,可是第二日仍舊如此,武生們每一天的時間都被填充得滿滿的,教官和教頭只會告訴他們做什麼,絕不能怎麼做,也沒有商量的餘地,叫你站著,你就不能趴著;讓你走步,你就不能跑。
連日來的操練,讓所有的武生漸漸麻木,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自己所學習的是否值得,更沒有時間去思考教官、教頭的話是對是錯,只是知道軍令一下,自己必須本能地回一句:「遵命。」隨後不折不扣地去將軍令完成。
人從簡單到複雜不容易,可是要從複雜到簡單卻輕巧得多,充足的營養和苛刻的操練,武生的體力也漸漸強壯起來,一切進入正軌,步操和隊列開始縮短到了兩個時辰,其餘的時間則是進行長跑,長跑仍舊是一件飽受折磨的事,繞著校場每日不知要跑多少個圈,每一次跑完,兩腿就不聽使喚了,好在經過長期的操練,武生的忍耐力已是今非昔比,雖然折騰得厲害,卻還能勉勵支撐。
至於沈傲,偶爾也會過來一趟,身為武備學堂的實際祭酒,沈傲偶爾也會在晚間授幾堂課,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和廣博的見識,竟是頗受武生們的喜愛,比起那些博士,沈傲授課顯然更加生動,一些道理由淺入深,獲得了不少武生的青睞。
沈傲最提倡的是慎行,他所講述的道理是對待敵人,應該殘酷,而對待弱者,應當憐憫,之所以憐憫,是因為武生是大宋的驕傲,他們理所應當用自己的言行去換取敵人的戰慄和弱者的歡呼。平平常常的道理,到了沈傲口中,一下子變得神聖起來,而武生們則是聽得熱血沸騰、津津有味,從前對沈傲的壞印象也悄然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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