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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風雲時代出版社 > (套)書:首席御醫第1-3輯(全套共34本)
(套)書:首席御醫第1-3輯(全套共34本)

第一卷 引子
    「廢物,全都是廢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竟然一個都指望不上!
    秘書記錄時不小心把筆掉在了地上,張仁傑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貓一樣拍案躥起,在院長辦公會上大發雷霆,絲毫不顧惜往日的形象。與其說他是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說他是在恐懼,那根掉在地上的圓珠筆,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張仁傑心裏最後的一丁點承受力給擊垮了。
    張仁傑是南江省人民醫院的院長,眼下,他的醫院捅出一個天大的簍子。
    一星期前,省衛生廳的副廳長馮玉琴因為便秘住進了人民醫院,別看馮玉琴只是衛生廳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廳長,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書記方南國,整個南江省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現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醫院方面又豈敢懈怠?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便秘,醫院還是緊急抽調出七八名專家,組成了以張仁傑為首的醫療小組。
    經過仔細的檢查和化驗,醫療小組並沒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觸壓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馮玉琴的腹部存在著不明硬物。
    穩妥起見,醫療小組決定剖腹探查,這個方案也得到了馮玉琴的首肯。
    誰知一刀割下去,馮玉琴的腸管裏除了幾粒燥屎外,並沒有任何的異物,醫院方面頓時陷入被動。張仁傑更是差點暈倒在手術臺上,讓省委書記的夫人白挨了一刀,這事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善後吧。
    但更壞的事情還在後面,開刀之後,馮玉琴的便秘狀況離奇消失,而變成了連綿腹瀉,低燒不止。醫院方面採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為止,既止不住馮玉琴的腹瀉,也降不下馮玉琴的體溫。

    張仁傑瞬間蒼老了十歲,頭髮大把大把地掉,馮玉琴剛住進醫院那會,他還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事已至此,拍馬屁、搭天線之類的事,是想也別想了,必須趕緊想個辦法將馮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萬一又出現個新狀況,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賠進去。
    醫療小組再次會診之後,得出新的結論,馮玉琴的病,叫做「腸道菌群失調症」。
    按照西醫的觀點:健康人的腸道內寄居著種類繁多的微生物,這些微生物被稱為腸道菌群。腸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組合,各菌種之間互相制約,互相依存,在質和量上形成一種生態平衡,當這種平衡被打破時,正常的腸道功能就會發生紊亂。
    醫療小組認為正是由於馮玉琴腸道內的菌群失調,才導致了她先是嚴重便秘,再是嚴重腹瀉這兩種極端情況的同時出現。
    想要治療腸道菌群失調症,倒是有一個速效的辦法:就是將健康人的糞便水,通過肛門灌注到患者體內,借此重新平衡患者腸道內的菌群比例。
    但是這「捅省委書記夫人屁眼」的事,張仁傑哪里敢做,他連彙報給馮玉琴聽的勇氣都沒有,治療方案直接否決。
    緊急商議之後,省人民醫院通過省衛生廳向衛生部的醫療專家小組求援。
    「小妹妹,今年幾歲了?叫什麼名字啊?」
    曾毅此時坐在開往榮城的火車上,笑眯眯地逗著對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無精打采,聽到曾毅的搭訕,她往後縮了縮,小手抓向旁邊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裏的冰棒拿出來,作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告訴你,不准欺負我妹妹,不然我會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來,「你挺男子漢的嘛,這麼小就知道保護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兩聲,扭頭對自己的妹妹道:「心兒別怕,他要是再欺負你,我就用打狗棒法!」,這話說得倒是挺硬氣,不過說完之後,卻是很丟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亂說話,這位小哥別生氣。」開口的是位六十歲出頭的老者,一副長者風度,臉上帶著歉意。
    曾毅一擺手,爽利笑道:「沒事,童言無忌,童言無忌。看得出這兩個小傢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剛才這一老兩小上車,曾毅就看出來了,這兩個小孩是一對龍鳳雙胞胎,而老者應該是他們的爺爺。
    老者心裏不由對曾毅多了一分好感,雖說是童言無忌,但無端被罵作是狗,一般火氣盛的年輕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幾句嘴,教訓小孩子「沒家教」、「不學人說好話」之類的,而眼前的年輕人卻很大度,看得出他是絲毫都沒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這是要去哪里?」老者就跟曾毅攀談了起來,漫漫長路,能有個聊天說話的人也不錯。
    「我去榮城。」曾毅答到。
    「那我們同路啊,我也去榮城!」老者呵呵笑了起來,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長得文質彬彬,應該是個大學生,就問道:「你是去念書的吧?」
    曾毅搖頭,道:「算是去旅遊吧……」曾毅沒說實話,他這次去榮城,其實是受了師哥的邀請,要到省人民醫院去實習的,但他本人對於進入大醫院工作沒有什麼興趣,所以對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礙于師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罷了。
    「那你可是挑對了地方,榮城是南江省的省會,有山有水,氣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別多,人文景觀也多,比如青陽宮、文殊院、玉龍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對榮城非常熟悉,各處地名如數家珍,等把榮城的好地方介紹了一遍,他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趁著年輕到各地走走,還是大有好處的。」
    「是,您老說得對。」曾毅笑著點頭,然後順著老者的話道:「那您老這次去榮城,是要給孫女看病的吧?」
    此話一出,老者的心裏頓時警惕起來,他這輩子走南闖北,深知這火車上最是魚龍混雜。有些人專門幹一種勾當,先是找機會親近你,拿話套取資訊,再和同夥設局進行坑蒙拐騙,這種勾當老者見多了,只是沒想到今天讓自己給遇上了,眼前這個光鮮體面的小夥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動聲色之間,竟把自己孫女得病的事給看了出來。
    「小哥你還會看病?」老者臉上依舊是笑意盎然,嘴裏卻是不漏絲毫的口風。
    「稍微懂一點。」曾毅並不知道對方已經起了戒心,他還接著說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沒什麼大礙,不用看醫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熱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過上一個月自然就會好了。」
    曾毅之前並不是要無端地跟小女孩搭訕,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體明顯偏瘦,而且面色隱隱發青,就算是不懂醫的普通人,只要觀察得稍微仔細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體不好。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曾毅說話之後,反而是看著那個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臉上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倒是您這個孫子的病有點嚴重,這幾天暑氣正盛,他身邊隨時要有人照看,否則有點危險……」
    曾毅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他怕小孩子聽見了會有什麼負擔。
    不過這動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種鬼祟的行徑,這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眼前這小子就是個騙子,為了騙錢,他故意拿這種嚇人的話來唬自己的!
    為人父母者,哪有不緊張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聽到這種話,不管真假,多半都會上當的。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對自己孫子孫女的健康狀態太瞭解了,前兩天剛做過一次全身檢查,要說自己的孫女有病,那是事實,可自己的孫子白白胖胖,活蹦亂跳,平時又吃得香睡得好,怎麼可能會有病?
    這可惡的騙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孫兒得病!
    老者心中厭惡至極,嘴上卻道:「小哥你說得對,這天是有些熱了,回頭我給他喝些藿香正氣水。唉……人老了,多說幾句就有點乏,我休息一會。」說完,竟是半眯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說老人家你滿面紅光,中氣十足,似乎還沒老到說幾句話就會困的地步吧,他本來還想再說說那個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這個樣子,心裏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熱心了,反而讓人家覺得自己有所企圖。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無奈地搖頭,老話說得一點都沒錯,「醫不叩門,道不輕傳」,自己這主動送上門的醫生,在別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還以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說了,再說下去人家也肯定不會相信,弄不好還要招來乘警,好在是現在的醫療水準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發病,也不至於會有什麼生命危險,頂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罷了。
    感受到老者那邊飄來的若有若無防賊似的目光,曾毅乾脆躺倒了蒙頭大睡,眼不見心不煩。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車廂的廣播裏傳來悅耳動聽的聲音,「親愛的旅客朋友們,本次列車的終點站——榮城站已經到了,感謝您的乘坐……」
    曾毅從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頭箱子,順著人流就下了火車。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卻始終太平無事,剛才曾毅取箱子的時候他注意了,那個木頭箱子的造型比較奇怪,有點像是古代醫生出診時隨身攜帶的那種箱子,這讓他心裏有點疑惑,難道是自己誤會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輕人的話,老者不由心中一緊,低頭看了看正在鋪位上熟睡的孫子,他想叫住那年輕人再問一問,誰知一眨眼的工夫,對方就沒影了。
    一輛掛著軍牌的豪華越野車緩緩分開人群,駛上了月臺,從車裏下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婦人,雍容華貴、精緻不俗,臉上超大的太陽鏡,讓人看不清她的容顏。看到老者,她喊了一聲「爸」,然後快步上前,「都說讓您別坐火車來,偏不聽!熬這麼大半天,就是我們年輕人也會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著,「我暈車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麼藥都不管用,還是坐火車好,又穩當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車吧!」
    美婦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臉上洋溢出幸福和滿足,可惜兩個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寶貝,就在兩人臉上各親了一口,然後小心抱著放在了車後座上。
    等老者坐上車,美婦人道:「車窗就開著吧!」
    「關上!孩子們正在睡覺呢,別再給吹著涼了,就這麼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暈車,但還不至於那麼脆弱。
    車子開起來後,美婦人關切問道:「心兒現在是什麼情況?」
    「吃飯總是吐,晚上睡著了不停地打冷顫,療養院那邊的醫生治老年病還行,但對小兒病沒什麼好辦法,到現在也沒查出病因來。」
    美婦人從後視鏡裏觀察了一下女兒,臉上露出擔憂之色,道:「我已經聯繫了京城901醫院最好的兒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點點頭,然後不再說話,大概怕攪醒了孩子。當車子從站前廣場穿過的時候,老者還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裏希望能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嗎?」美婦人問到。
    老者搖了搖頭,收回目光。
    車子隨後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視野中。
    曾毅從出站通道裏鑽出來,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已到榮城,曾毅。」,然後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南江省人民醫院。
    邵海波站在門診大樓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著遠處,三年多沒見了,也不知道曾毅這小子長什麼樣了。
    邵海波小時候家裏很窮,初中畢業後,他就被父母送到鎮上曾老爺子那裏學習中醫,以圖日後有個安身立命的手藝。後來曾老爺子看他勤奮上進,是個有大志氣的人,就資助他繼續求學,直到大學畢業。
    大學期間,邵海波學的是中醫,但考慮到眼下中醫前途暗淡,他就通過自學,拿到了中醫和西醫雙學位,後來順利考上西醫臨床的研究生。畢業之後,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醫院,經過幾年的打拼,如今已經是消化科的主任醫師,在南江省的衛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這些年來,邵海波心裏一直都記著曾老爺子的恩情,他想報答,可沒等到他出人頭地,曾老爺子先駕鶴西去了,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塊心病,時時作痛。
    曾老爺子只有一個獨孫,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醫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譜的,曾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曾毅才十多歲,根本無法支撐起自家的診所,他索性就關掉診所,到外地求學去了,趁著假期,又四處遊歷,整個一神龍見首不見尾。
    上個月曾毅大學畢業,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後,立刻做出決定,這次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進省人民醫院,給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對死去的曾老爺子有了一個交代。
    一輛計程車駛進人民醫院,停穩之後,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過去長高了很多,有將近一米八的樣子,或許是長期受曾老爺子薰陶的緣故,這小子身上也有那麼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卻讓你感覺到飄渺悠遠。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動,一路大叫著小跑過去,上前就是一個熊抱,「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興,他還給邵海波一個更有力的擁抱,道:「師哥你發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還真不敢認了呢!」
    「過了幾天好日子,能不發福嗎!」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著曾毅,心裏有些酸楚,「師哥慚愧啊,這些年讓你一個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曾毅直擺手,憨笑道:「看師哥你說的,我哪有吃什麼苦?閑雲野鶴,不知道有多逍遙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寬慰自己,道:「現在可算是好了!以後你就呆在我的身邊,哪兒也別去,咱師兄弟兩個好好幹,不能丟了師傅他老人家的臉!」說著,他就要幫曾毅提東西,「外面天熱,先到裏面涼快涼快吧!」
    曾毅手上並沒有別的東西,就那個木頭箱子,這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古樸滄桑,暗紅色的箱面上雕刻著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兩頭各有一隻銅環小耳,用繩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淚又差點掉了下來,記得當年曾老爺子每次出診,都會背著這個行醫箱,如今東西還在,人卻已經是陰陽兩隔,怎能不叫人感傷呢。他趕緊吸了一口氣,才抑制住這股情緒,「以後這箱子就放在家裏吧,現在醫院都是坐診,基本上沒有什麼出診的機會了。」
    「背習慣了,到哪都會帶著。」曾毅笑了笑,自己提著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後面。
    「你嫂子知道你來,一大早就開始準備接風宴了,我還給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臺,晚上咱們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願得償,高興得不行,「醫院這邊我也都說好了,一會就帶你去報到,等實習上一段時間,有了這個資歷,我再幫你爭取個好的職位!」

    曾毅笑著點頭,「謝謝師哥,有什麼好事,你總是第一個想著我!」

    邵海波頓時板起了臉,「以後象這樣的客氣話,全都給我收起來,我不愛聽!」
    省人民醫院的大樓,九層以下是各科的門診、以及化驗科、影像科、血液科這些對外科室,九層以上,則是行政管理部門所在,人事科就設在第十層。
    有邵海波領著,報到手續辦得很順利,只是在最後一道關卡時出了點問題,曾毅學的是中醫,而省人院的中醫科規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醫院的規定,每位大夫可以帶兩名實習生,可現在這四個大夫手裏的實習生名額都滿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長說說,再批一個名額?」人事科的人建議到。
    換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猶豫就找張仁傑申請去了,可是現在出了省委書記夫人這檔子事,張仁傑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治療小組裏的這幾個大夫。
    邵江波現在去說,純屬自找黴頭,搞不好張仁傑一拍桌子,連曾毅的實習資格都得給取消了。
    「先掛在我的名下吧,回頭再說。」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說的辦!」
    雖然醫院的規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為各科室的大夫數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實習生名額自然就會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總名額不超過的前提下,大夫們私底下常搞一些掛羊頭賣狗肉的調劑,對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沒人過問,誰還能保證自己學醫的親戚子弟,專業剛好就能跟自己對口?以後誰不得求著誰!
    辦好手續,曾毅領到了一張實習卡,一件白大褂。
    看著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長長地舒一口氣,笑道:「今天你就先跟著我吧!等我跟中醫科那邊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過去!」
    「行唄,反正人都來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曾毅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自己一個中醫,倒要跟著西醫去實習了。
    兩人下樓,邵海波叮囑曾毅:「在大醫院上班,和幹個體診所不同,所有的診療過程,都必須嚴格按照醫院的規章制度進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則出了醫療事故會非常被動。這一點你務必要記住,至於其他的事項,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
    曾毅點頭,表示記住了。
    這幾年,全國各地的醫患關係普遍緊張,甚至有的地方還存在著專業的「醫鬧」,醫院方面為了避免糾紛,分清責任,同時也為了防止一些沒有經驗的醫生孟浪誤診,就對各種病症的診療,比如該做哪些檢查,該看哪個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嚴格的規定。
    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會壞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壞東西後肚子疼,上吐下瀉,這極可能是急性腸胃炎,可到醫院之後,卻讓做血檢、尿檢、甚至是B超、射線、心電圖。如果是女的,還會被要求去做孕檢,看是不是宮外孕。
    一個吊瓶就能解決的事情,最後卻把病人折騰得要死,如果化驗排隊的人很多,最後很可能還沒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還要上呼吸機、強心針。
    即便如此,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大牌專家外,一般的醫生寧可讓病人多跑幾個科室,多排幾個隊,也不敢主觀地憑藉經驗就給病人開方下藥。
    這是一條高壓線,絕對不能碰,邵海波別的不說,先講這個,就是為了保護曾毅,
    到樓下剛出電梯,就有人過來通知:「邵主任,京城來的專家馬上就到,院長讓大家都去樓下迎接。」
    邵海波一聽,掉頭又往電梯走,「小毅,今天醫院有個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辦公室裏坐著,我忙完了就來找你。」說完再走兩步,他又停下來朝曾毅招手,「算了,你還是跟著我吧,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勸曾毅也改行去學西醫,眼下正是個好機會,他決定帶曾毅去見識一下那些真正大專家的風範,這樣以後勸起來就更有說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嗎?」曾毅問到。
    邵海波點點頭,「一會你記住,多看少說!」
    省人院大樓前的廣場上,此時已經黑壓壓站滿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醫生之外,醫院的中高層領導也基本全都到齊了。
    張仁傑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時踱著步,焦急地等待著專家的到來。
    邵海波在人群後面站定,向旁邊醫生打聽:「京城專家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誰!」那醫生抬著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很業餘,「聽說是坐了軍方的專機過來!」
    邵海波便不再說話了,心裏祈禱京城的專家這次一定要拿出個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來。
    醫療事故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就看發生在誰的身上了,發生在省委書記夫人的身上,那這個事故的責任,僅憑張仁傑的那雙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來的。
    邵海波作為這次的醫療小組成員之一,之前確定治療方案時,他是舉手表示了同意的,日後真要追究起來,他也難逃其責。
    曾毅並不知道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心裏覺得非常好笑,眼前這些醫院的領導頭頭們,此時各個翹首企盼,活脫脫像極了一群企鵝。
    再聯繫到剛才的對話,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幾分,連軍方的專機都動用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麼人呢?
    「來了!來了!」
    人群中不知誰小聲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齊刷刷直了起來。
    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緩緩駛來,車子還沒停穩,張仁傑就幾個箭步上前,搶佔了開車門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臉上也快速擠出幾絲諂媚的笑意:「陳廳長,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來的不是專家,而是南江省衛生廳的廳長陳高峰。
    陳高峰下車之後,直入主題:「京城的專家到了嗎?」
    張仁傑躬著身子答道:「已經聯繫上了,馬上就能到!」
    陳高峰就站在了那裏,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我們一起等!」
    作為南江省醫療衛生界的最高領導,陳高峰此刻的壓力也很大,他現在只要看見張仁傑那張臉,心裏就會莫名光火:媽的,治好了馮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闖出了禍事,老子卻要受你牽連。早知道你如此廢物,連個便秘都治不好,當初說什麼都不會讓你當這個院長。
    幾分鐘後,一輛考斯特中巴在警車的護送之下,呼嘯而入。
    這回是真來了,也沒有什麼人吩咐,樓下歡迎的人群就很自覺地分成兩列,擺出一個夾道歡迎的陣勢,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點就被晾在了正中間。
    車子停穩後,陳高峰和張仁傑便上前兩步,前後錯開了半個身子,站在了車門前,準備迎接專家的出現。
    車門一開,歡迎的人群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專家首先緩步下車,他頭髮些許有些花白,臉型方正,鼻樑上架著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有些派頭。
    「李主任,您來得太及時了,非常感謝!」張仁傑使勁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著身子道:「我來介紹,這位是南江省衛生廳的陳廳長,百忙之中,陳廳長專程過來歡迎專家們的到來。」
    「勞陳廳長的大駕,不敢當啊!」老頭微微頷首,臉上沒有絲毫受寵若驚的表情。

    「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國腸胃病領域的首席權威,中科院院士,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獲得者,長江學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現任國務院專家醫療小組的副組長。」
    陳高峰立刻伸出雙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動,「李老,歡迎您吶!有您親自出馬,我們的心裏就踏實多了!」,陳高峰臉上的笑容,透著十二分的熱情,還有三分的謙卑,不像是在迎接專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領導的接見。
    李主任淡淡地回應了一下,道:「小陳啊,明天下午我還要去給一位中央首長主持會診,時間很緊吶,那些沒用的客套話就不用講了,還是先介紹一下病人的情況吧!」
    「是,是,是!」陳高峰狠狠地連點了幾下頭,扭臉道,「張院長,你把特1號病人的情況向李老彙報一下!」
    張仁傑連忙上前,準備把這件差事攬了下來。
    可還沒開口呢,就見李主任背起雙手,目不斜視地朝門診大樓走去,「咱們邊走邊說吧!」
    陳高峰和張仁傑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兩步,搶在前面領路,醫院的領導們則緊隨其後,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前呼後擁,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擠在了最後面,他也想聽一聽病人的情況,可惜距離有點遠,無法聽清楚張仁傑的聲音。不過,對於那個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個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國家保健委員會委員,名副其實的「御醫」,負責多個國家領導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別看他無官無權,但平時接觸的,最低都是副國級領導,影響力不容小覷。李正坤的門生遍佈全國各級醫療衛生機構,其中一位,還是衛生部的副部長。
    想到這裏,曾毅恍然大悟,難怪陳廳長的腰這半天就沒直起來過!
    特1號病房位於住院部的頂樓,門口站著兩名內衛把守。
    在省人民醫院,病床一向都很緊張,有時候甚至過道上都要擺病床住人,就這,你不塞紅包不走門路,想住進來比登天都還難。可在頂樓這裏,你完全看不到那種情況,整個樓層空空蕩蕩,並且前後封閉,除了一部專用電梯外,外人是無法直接到達這裏的。
    曾毅穿著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裏還幫李正坤的隨行助手抱著藥品箱,所以內衛只是審視片刻,便放他進去了。
    進來之後,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個特1號病房佔據一百多個平方,除了設有患者的病房,另外還有兩間親屬房和一間護工房,客廳更是大的離譜,而且裝修極盡奢華,全部的高檔真皮沙發和進口紅木傢俱,各式家電也是應有盡有,比起五星飯店的總統套房,有過之,而無不及。
    患者的病房裏,陳高峰已經在報喜了:「馮廳長,向您彙報一個好消息,京城的李老過來了,您這病很快就能好,千萬要放寬心!」說完,他直起身子,指著床頭的吊瓶道:「輸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馬虎,這裏要有人24小時守著!」
    曾毅躲在人群的後面,心說這位陳廳長真是一屁兒精,象輸液這種小事,又何需你廳長親自強調,醫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當做天大的事來辦了。
    李正坤接過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著,腦子裏順便把張仁傑說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續性的高燒,未見任何器質性病變,那麼就是單純性的腹瀉了,再根據各項檢查的結果看,問題最有可能還是出在腸道上。
    理出思路後,李正坤來到病床邊,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標籤,確認病人正在輸什麼液,然後彎下腰,仔細觀察著病人的氣色,又翻開眼皮檢查了眼底,最後輕聲問道:「你現在是什麼感覺?」
    「累,冷,沒有力氣……」
    馮玉琴此時已經被無休止的腹瀉折騰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虛弱至極,聽到李主任的問話,她需要強提一口氣,才能勉強作答。
    李正坤聽到病人的感受,心裏就已經有了基本的判斷,他看病人的情況不好,也不再多問,扭臉對張仁傑道:「我們出去討論吧,讓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規定,醫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討論病情的,以免干擾到病人的情緒。
    趁著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機會觀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則肯定會大吃一驚,眼前這個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時除了能看出虛弱外,哪還有半點第一夫人的架勢。
    床頭的儀器,顯示病人的體溫是38.3度,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一般人如果燒這麼久,身體多少會出現津液乾枯的情況,比如口乾舌燥、面紅目赤,嚴重的甚至還會神志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這個病人沒有絲毫津液受損的跡象,剛才回答李正坤的問題時,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還隱隱泛青。
    曾毅的眉頭就皺了一下,這說明病人雖然發燒,但卻不是大熱大燥之症,相反,她的體內還存在著寒氣。所有的醫生都已經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進一步的觀察,只能跟在隊伍的後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門一關,外面的會客室就成了一個臨時的會診室。
    李正坤這才問道:「病人的排便情況如何?」
    「黃綠色稀水樣,多含泡沫,另外還伴有著腸鳴症狀,頻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張仁傑答到。
    李正坤微微點頭,看來情況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斷,他道:「病人的腸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種細菌感染了,先做個塗片看看吧!」
    張仁傑就捧出一份報告,「李老,這是我們之前做的結果,您請過目!」
    李正坤接過報告,先是扶了扶鏡框,然後「啪啪」抖了兩下報告,手法嫺熟至極,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習慣動作一樣,最後眯著眼睛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放下報告,「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根據塗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結果,原本應該寄生在腸道內的常住菌,數量變得微乎其微;與此同時,卻檢出了數量群體都極為龐大的過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鏈狀球菌。很明顯,病人腸道內的菌群比例已嚴重失衡,這是非常典型的腸道菌群失調症!」
    張仁傑立刻露出欽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領導的專職醫生啊,水準就是高!
    平時大家都說西醫難,究竟難在哪?就難在了這診斷的功夫上!只要能夠確診,西醫對於所有病的治療,都有著一套很標準的方案,你隨便找一個大夫來,治療的方案也大體不會有兩樣。考驗一名西醫是否優秀,最重要的就是診斷,李主任的這個結論雖然和省人院醫療小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錯一刀之後,才不得不改變了結論,而李主任只是看完報告,便一語中的,功夫深淺,立判高下。
    「我完全認同李老的結論!」張仁傑第一個表示贊同。其他的醫生,也紛紛表示認同。
    曾毅心裏也是暗暗贊佩,如果只用西醫的診斷方法,換作是自己,也會是這個結論。曾毅雖然是搞中醫的,但並非完全不懂西醫,相反,他的西醫水準甚至要比絕大多數的醫生還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罷了。
    陳高峰不甘人後,笑著誇道:「李老經驗豐富,目光如炬,再複雜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現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給定個治療方案吧!」
    這個馬屁讓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並不著急出方案,而是看著張仁傑,「抗生素用過了吧?」
    「用了,用到了規定劑量的1.2倍,但……」張仁傑說到這裏,就搖了搖頭,表示抗生素療法對馮玉琴無效。
    「那菌群促進劑呢?有沒有配合著一起使用?」
    「也用過了……」張仁傑再次搖頭。
    李正坤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無效,菌群促進劑也無效,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有點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況已經非常危險,採用更溫和的保守療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採用激進的療法,病人的身體又難以符合。

    倒是有一個速效的療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後緩緩踱步,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足足兩分鐘後,他停下了腳步,「灌腸療法嘗試過了嗎?」
    張仁傑的臉上立刻露出為難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現在病的是省委書記的夫人,這種療法怎麼敢輕易嘗試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張仁傑的難處,但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速效療法最為可靠,也是此時最佳的治療方案,「病不諱醫嘛!還是爭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裏的醫生全都不說話了,誰敢去做馮廳長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後省委書記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這事,那肯定是如鯁在喉,到時候我們這些人豈有好日子過?
    張仁傑的肩膀也是往回縮了縮,「灌腸療法確實是目前的最佳選擇,只是……這樣吧,穩妥起見,大家都議一議。」
    「病情清楚無誤,還要議什麼!」李正坤大為不滿,向來他說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慮後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沒人敢質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勢如火,隨時都有可能進一步惡化,你們準備議什麼時候!要是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誰來負這個責任?」
    屋內噤若寒蟬,誰也沒敢回應。
    「你們要是覺得不好開口,我去跟病人講!」李正坤發了火。
    正自僵持,特1號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進來一人輕聲說道:「省委方書記馬上就到,大家準備一下,方書記要聽取治療方案。」
    說完,他又專門叮囑了一句:「方書記日理萬機,與病情無關的,就不要講了。」
    自從馮玉琴住院後,方南國每天都會來醫院,但從不詢問治療上的事,他怕因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響到了醫療小組的正常決定。可眼看馮玉琴一天不勝一天,方南國也坐不住了。
    病房裏,一眾專家聽說省委書記要來,不由自主地雙腿合攏,然後屏聲靜息地站在那裏,靜靜等待著方南國的出現。
    方南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通報後不到一分鐘,他就走了進來,黝黑的國字臉上生著兩道濃眉,猶似兩把利劍懸在那裏,非常威嚴。
    看到陳高峰和醫院的專家,方南國的目光並沒有多的停留,只是點了一下頭,「辛苦各位了!」說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熱情之手,「李主任,又見到你了。感謝你能不遠萬里,親自到榮城來給內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為一方諸侯,方南國也不敢輕易怠慢了李正坤這樣的人物,更何況自己的夫人此刻還躺在床上等著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這回也不托大,客氣道:「這都是醫者天職,份內的事,談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裏琢磨,乖乖,省委書記都出現在了病房裏,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難道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嗎?
    方南國很快切入正題:「李主任,病情現在有結論了嗎?」
    「經過仔細的檢查和排除,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病人患的是腸道菌群失調症!」李正坤解釋著,「簡單來說,就是病人腸道內的微生物比例失調,從而導致正常的排泄功能發生紊亂。」
    方南國微微頷首,像是認同了李教授的結論,「好不好治?有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
    「辦法倒是有一個,也是我們認為目前最佳的治療方案,只是……」李正坤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下來。
    方南國多少就猜到了幾分,他鼓勵道:「病不諱醫嘛,李主任不妨直說。」
    李正坤雖說不怎麼忌憚,但也不敢真的把馮玉琴當成一個普通的患者來對待,在說出方案前,他決定先鋪墊一番,「打個比方,如果說病人的腸道是一片土壤,那麼微生物就是生長在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現在的情況是青草全都乾枯死掉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播種,重新給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國就主動問道:「播種?怎麼一個播種法?」
    李正坤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如實告之:「這個方法可能會讓病人難以接受,因為它需要將健康人的糞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腸道內,借此來改善‘菌群失調’的局面。」
    方南國一向氣度驚人,可在聽到這個方案時,也差點忍不住要罵娘。將別人的排出來的糞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裏去,這是什麼狗屁的治療方案!還能找出比這更污穢、更噁心一點的辦法嗎?他簡直無法評價,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還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體面還要不要?病人的尊嚴還要不要?
    播種?你想播誰的種?方南國一股怒火直沖腦門,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誰敢提這種治療方案出來,老子第一個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國的怒意,整個屋子裏靜得可怕。張仁傑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這也就是李老敢實話實說了,如果換了由自己講出這個方案,此刻後果難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會是這麼一個局面,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有的病人剛開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後連命都沒有了,但作為醫生,尤其是為這些高級領導治病,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該說的必須要說在前面,至於采不採納,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處,像鄭仁傑那樣瞻前顧後,最後反而會把小病治成大病,後果更加嚴重。
    方南國強壓著怒火,「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李正坤搖搖頭,「這應該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況特殊,有很強的抗藥性,常規療法無法奏效,如果採用其他方案,病人的身體狀況又無法支持。而且現在情況危急,如果不採取急效措施的話,很有可能會引發更為嚴重的併發症,屆時後果不堪設想。」
    方南國踱了兩步,人也冷靜了下來,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還有什麼可顧忌的,救人要緊吶,只是他的心裏始終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蒼蠅似的。
    馮玉琴的秘書一直就在會客廳站著,她看方南國沒有堅決反對,便推開病房的門,進去把專家的方案向馮玉琴做了彙報。
    很快,房裏傳出怒喝:「什麼狗屁權威,沽名釣譽,白衣屠夫!我拒絕這個方案!」
    「白衣屠夫」這四個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尷尬地站在那裏,不再講話了,他心裏極為不快,給總理看了這麼多年病,也不曾受過這氣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講話了,甚至大氣都不敢出,大家在等著方南國的最後決定,畢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樣有權決定治療的方案。
    一時間,方南國這個堂堂的省委書記,竟也犯了難,他很瞭解自己夫人的脾氣,她一旦拒絕,那肯定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治,肯定是不能這麼治了,但不這麼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專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問題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問題!」
    此時屋子裏靜得出奇,靠著門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說話,就如同夜半鈴聲,將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嚇了一跳,大家齊齊回頭,發現說話的人身上明明穿著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誰也不認識。
    張仁傑渾身上下的寒毛立刻豎立起來,他失聲驚叫:「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曾毅不想出這個風頭,可實在是憋不住了,同樣身為醫生,他從小接觸的是曾老爺子那套「醫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這種灌糞尿水的治療方案,他極為反感,這哪是治病,這簡直是在對病人的自尊進行踐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還要幾分體面,更何況是省委書記的夫人呢,這個治療方案,比殺了病人還要讓她難堪。

    曾毅往前兩步,道:「我能談兩句自己的看法嗎?」
    邵海波腦門的汗,此時嘩嘩往下直淌,曾毅跳出來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懵了,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回可闖大禍了。
    等反應過來,他這個做師哥的還是很厚道,急忙去幫自己的師弟開脫,他對著一圈的專家直抱歉:「這是我師弟,剛分來的實習生,鄉下孩子沒見過啥世面,什麼都不懂,大家千萬不要跟他一般見識。」說話的同時,他使勁把曾毅往門外推,再不走,今天這事恐怕就很難善了了。
    張仁傑一聽,邵海波居然膽大包天地帶了一個實習生混進特1號病房,頓時火冒三丈,他指著曾毅的鼻子,厲聲吼道:「誰給了你講話的權力?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馬上給老子滾出去!」
    其他的醫生也是集體怒目而視,反了天,這麼多的名醫專家就站在眼前,你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也配談什麼看法?
    於是紛紛出言喝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懷疑李老的結論,李老可是腸胃病領域的大權威,他得出的診斷結論,怎麼可能會錯。」
    「也不知道看沒看過病歷,就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土壤有問題?有什麼問題啊?活檢報告上面清楚指出,病人的腸道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哪來的問題!」
    「這麼多的專家都沒看出問題,偏偏你就看出來了,難道說我這些人的水準,還不如你一個實習生?」
    眾專家夾槍帶棒,倒是把方南國的隨身警衛給嚇了一跳,他們沒想到在這堆白衣大褂中間,還混進了一個閒雜人等,於是悄悄朝曾毅那邊開始運動。
    「你們讓他說,讓他說嘛!辯證,辯證,這病本來就是要越辯才會越明嘛!」
    李正坤開了口,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副權威風範,心中早已惱怒至極,他先是被病人訓斥,再被人跳出來質疑自己的結論,這個人竟然還只是個實習生,這都是從未有過之事,史無前例啊,當下嘴裏的話也就不怎麼好聽,「小夥子勇氣可嘉嘛!平時我帶的那幾個博士生,只會跟在屁股後面點頭稱好,這哪是求實的態度嘛!看來以後在治學方面,我得多向你們南江省人院學習啊。」
    張仁傑的老臉頓時臊得通紅,這哪是誇獎,分明是在諷刺我管教無方,毫無威信,以致手底下的醫生一點規矩都沒有。
    「一個實習生亂講的話,李老千萬不要當真,他怕是連辯證是什麼都不知道!」張仁傑聽出了李老的不滿,趕緊過來道歉。
    說完,他恨恨地盯著罪魁禍首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麼,等著我請你喝酒吃飯嗎?讓他立刻從這裏給我消失!簡直是無組織無紀律,嚴重的自由散漫主義,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從現在起,你也別當什麼主任了,立刻到急診室給我報到去!」
    曾毅一聽火了,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給師哥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一甩肩膀,他將邵海**在一旁,回過頭指著李正坤,大聲質問:「為什麼土壤就不能有問題?為什麼他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如果他的診斷每次都正確,那讓他講一講,他現在右手下面捂的是什麼!」
    李正坤的右手,此時正習慣性地叉在腰間,聽到這話,那條胳膊猛然一顫,然後被死死地釘在了那裏,半點也挪動不開。
    醫生們集體憤怒了,這個實習生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非但不走,反而是變本加厲,竟然敢拿手直指李主任,太放肆了。
    張仁傑更是氣得渾身顫抖,他跳著腳大吼:「你……你給老子滾出去!」
    「你們這是幹什麼,要給年輕人講話的機會嘛!」很奇怪的是,李正坤卻朝曾毅招了招手,「年輕人,你上前來,說一說你為什麼認為病人的腸道會有問題?」
    什麼?
    屋子裏的人全體跌碎了下巴,自己沒有聽錯吧,這個實習生明明都已經蹬鼻子上臉了,可李老的話裏,非但聽不出有沒有絲毫的慍怒,反而是極其和藹,這太詭異了。
    所有人的目光,開始若有若無地飄向李老的腰間,揣測這裏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能讓李老的態度在瞬間就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
    方南國的那兩名貼身警衛,此時高度緊張,將視線牢牢鎖定在李正坤的腰間。
    曾毅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可能也只有李正坤本人才會明白了。
    誰都不會想到,李正坤的右手下面,其實什麼都沒有,但原本那裏應該捂著的,是他的右腎,因為一次誤診,李正坤將自己的右腎給摘除了。
    這件事情很丟面子,所以除了李正坤和那位主刀的醫生外,就沒有任何外人知道了,即便是李正坤的老婆,對此事也是知之不詳。李正坤事後也曾認為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件事了,但有一次他為某位中央首長會診,遇到了大國手謝全章老人,謝老當時只是看了兩眼,便對他搖頭,「正坤啊,你怎麼如此孟浪呢!」,然後留下一個藥方。
    用了這個藥方後,李正坤去掉了病根,並將身體調理痊癒,所以在聽到曾毅的話時,他大吃了一驚,不再因為對方只是個實習生,就有絲毫的輕視,對方能夠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這至少是國手的水準了。
    曾毅此時全豁了出去,今天要不把馮玉琴的病治好,師哥肯定會受到牽連,多年的打拼也可能就此化作流水。
    他往前幾步,一直站到了李正坤的面前,「沒錯,從檢查的結果上,我們看到的確實是青草全都乾枯死掉了。但有沒有去想一想,青草為什麼會枯死呢。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澇,那麼請問,即便你重新撒下種子,青草存活的幾率又有多大呢?」
    李正坤很難回答這個問題,相對其他方案來說,速效療法成功的概率目前最高,但究竟有多高,能否就此治癒病人,他並不敢保證。
    「嗯,你的說法也很有道理,那你就講一講,病人的腸道目前處於一種什麼狀態?」李正坤轉移了話題,同時也想借此試探一下,看眼前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具有和大國手媲美的實力,還是只會紙上談兵,又或者是胡言亂語、誤打誤撞。
    「具體是什麼情況,還需要進一步的診斷。」曾毅從李正坤的語氣中,聽出對方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心中稍定,便認真回答道:「但根據初步的觀察,我認為病人目前是外熱內寒,體內凝聚著寒氣……」
    「寒氣?」張仁傑指著曾毅的鼻子,「你的眼睛瞎掉了,沒有看到病人正在高燒!」
    「閉嘴!」李老的眉毛登時豎了起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張仁傑,「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案,現在就講出來!要是沒有,就站到一旁,不要再聒噪!」
    我的娘咧!
    所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像是看見了這世界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李老竟然讓張院長閉嘴,還說不要再聒噪,這……這到底是什麼一個情況啊!
    大家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不可思議啊,太不可思議了!
    李正坤連正眼都懶得看這些人,他扭頭繼續看著曾毅:「你的意思是說,寒氣凝結於內,以致病人的大腸冷滯,運化不靈,所以才會腹瀉連綿?」
    曾毅點頭,「正是!」
    李正坤沉思片刻,「那病人的發燒又該如何解釋呢?」
    「也是因為這股寒邪!寒熱不兩立,當寒邪凝結于內時,就會迫使熱往外走,熱聚體表,病人自然就低燒不止了。」

    李正坤微微頷首,「你說得很有道理!」
    屋子裏的人,始終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李老撇開滿屋子的專家名醫,卻去和一個實習生熱烈地討論著病情,這又給了大家一個巨大的衝擊。
    張仁傑站在一旁,臉色半青半紫,他身為一院之長,卻在這麼多下屬面前被李老訓斥,威信蕩然無存,羞憤得都想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寒、熱都是中醫上的說法,李正坤身為御醫,見多識廣,自然不會像張仁傑那樣無知。依照現行的保健制度,副國級以上的領導,會配有專職的醫療小組,而在這個醫療小組中,除了有各科的西醫大夫外,還必須配有一名中醫。
    所以,李正坤在日常的工作中會經常接觸到中醫,也曾多次目睹中醫的神奇之處,甚至他還不得不去學習了一些中醫的基礎理論。身為醫療小組的組長,如果對於中醫毫無瞭解,就很容易在關鍵時刻抉擇失誤,而給這些高級領導看病,是絕不容許犯錯的。
    伴君如伴虎,一個不慎,就可能是滅頂之災。
    李正坤踱了兩步,又問:「那你說說看,這股寒邪又是從哪來的?」
    曾毅搖頭,「這不好說,我需要認真辯證後才能確定。」
    「我知道了!」李正坤停下腳步,轉身面對方南國,「方書記,我提議讓這個年輕人再為病人進行一次診斷。」
    「李老,這個似乎不怎麼合乎規定……」陳高峰此時小聲提醒。
    「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
    方南國同樣不清楚眼前這是怎麼回事,但他也不需要搞弄明白,屋子裏的這些專家中,水準最高的就屬李正坤,他既然推薦這個實習生,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方南國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醫療上的事,李主任最有發言權,你來決定。」
    李正坤便過去推開病房的門,對曾毅道:「你跟我來!」
    病房內,馮玉琴聽到腳步聲,睜開眼又看見李正坤,情緒就有些激動:「你什麼都不用講,我是絕不會接受你的方案的。」
    李正坤不以為意,耐著性子問道:「中醫的法子,你願意試試嗎?」
    馮玉琴見不是來勸自己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只要不是噁心的法子就行。」
    李正坤招招手,示意曾毅可以上前一試了。
    換作是一般的醫生,突然之間得到一個給省委書記夫人看病的機會,怕是早就激動難抑,心旌神搖了。曾毅心中卻是一片空明,看到李正坤招手,他不緊不慢地走到病床邊,步子沉穩鎮定,絲毫不見慌亂。
    李正坤不由暗贊,先不說這個實習生的真實水準到底如何,只是這舉手投足,就已然和自己所見的那些大國手毫無二致了。
    馮玉琴看是這麼年輕的一個中醫,心裏就有些懷疑,中醫不都是一把花白的鬍子嗎,「你會看病?」
    曾毅笑了笑,並不做任何的解釋,而是道:「我先給你號號脈,具體的有李主任把關呢。」
    馮玉琴稍稍放心,雖說她抵制李正坤的方案,但對李正坤的水準,她還是很信任的,當下閉起眼養神,不再說話了。
    得到默許後,曾毅拔掉了馮玉琴的吊瓶,稍等片刻,才伸出三根手指,輕輕搭在了對方的手腕處,然後微閉雙眼,一副老僧入定狀。
    張仁傑忍不住又要出來阻止,但怕再被李老訓斥,最後嘴角抽搐幾下,硬生生把話又咽回到肚子裏。
    曾毅診完這邊的右手脈,又轉到床的另外一側,診起了左手脈。

    一分鐘後,他收起架勢,對馮玉琴道:「是不是感覺肚子裏涼嗖嗖的,陣陣絞痛?」
    馮玉琴點點頭,眼睛都沒睜開。
    「胸脹,頭疼,後背發硬,而且鼻子還有點幹?」曾毅說話的同時,從馮玉琴左手的食指尖開始,順著手指一直往上按,一直按到了手肘處,然後再退回來,又從食指尖重新開始按起。
    如此兩回,馮玉琴突然來了一句,「好舒服啊」,然後猛睜開眼,「肚子似乎也沒那麼疼了,你…你趕緊再幫我按幾下!」,聲音竟然顯得非常急切。
    專家名醫們頓時齊呼不可思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長時間的痛苦折磨,讓馮玉琴的脾氣變得非常暴躁,動不動就會發火,之前大家每次來做檢查時,都會小心翼翼,惟恐惹怒了她。而現在她竟然說舒服,難道這便秘一周,又腹瀉一個星期的頑疾,竟然就在這實習生的三捏兩按之下,就給治好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馮玉琴此刻的感受,又何止是用「舒服」兩字就能形容的。如果有人也嘗試著連續十天大不出便、再連續拉一周的肚子,那他就能體會到馮玉琴此時的痛苦了,這種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而眼前這個年輕的醫生只是簡單的一按,就讓馮玉琴立刻感覺到小腹中有一股暖流湧起,剛才還按捺不住的便意,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何等的一種暢快啊!
曾毅聽到馮玉琴的話,淡淡一笑,推開病房門,朝邵海波招了招手:「師哥,來,搭把手!」
邵海波先是愣了片刻,回過神,他跌跌撞撞來到病床邊,激動地抓住了馮玉琴的右手。
再按幾次,曾毅就停下了推拿的動作,這個用來緩解痛苦的技法,初次用效果會非常明顯,但再按下去就沒有多大的必要了。他對馮玉琴憨笑兩下:「半個多月前,您是不是感冒過一次,當時感覺惡寒無汗,頭頸疼痛,但是並不發燒?」
「荒謬!」
在後來開門輕輕跟進來的人群中,張仁傑低低地說了一聲,讓你摸下手腕子,你就敢說病人得過感冒,那要讓你摸個腳脖子,病人豈不是還要得個半身不遂?他從不相信中醫,認為那都是騙人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但凡他能信一丁點兒,省院的中醫科也不會沒落到只剩下四名大夫。
誰知馮玉琴 「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驚訝至極。
張仁傑的臉瞬間成了豬肝色,看馮玉琴的反應,他就知道那個實習生又說中了。
半個月前,馮玉琴到下面視察,確實小病了一場,症狀跟曾毅說的一模一樣。但是因為不發燒,她只當是普通的頭疼,吃過兩片止痛藥後,那些症狀就消失了,所以馮玉琴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回來後也沒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方南國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跟我現在的病有什麼關係?」馮玉琴問,就在幾分鐘前,她還是完全不看好這個年輕的大夫,但此時此刻,她相信對方一定有辦法治好自己的病。
「你這個病,叫做太陽陽明合病,是因寒邪同時入侵了太陽、陽明兩經引起的。如果我沒摸錯,當時你應該是受了涼風。」
馮玉琴點點頭,現在回想,好像就是在路上吹了涼風之後,自己才出現了那些症狀。
「太陽陽明合病的初期,寒邪偏於表,也就是說寒邪會聚在人的體表,表現出輕微的感冒症狀。當寒邪在表,熱就會被壓迫在體內,最後熱迫大腸,就造成大腸傳導失職,反應在人的身上,就是大便乾燥,排便困難。」
「啊?」馮玉琴又是一聲驚呼,這次不是驚訝,而是後悔!她不知道感冒還能引起便秘,早知這樣,自己就應該把感冒的事情早一點告訴醫院,也就不至於會遭這麼大的罪。
她心裏是這麼想,可事實未必能如她所願。因為滿屋子的專家醫生,此時全都一臉茫然,惡寒頭痛這種症狀的感冒還能引起便秘?頭一次聽說啊!人人都在腦袋裏琢磨,病理是什麼呢?
邵海波心裏更加驚駭,馮玉琴的病歷是對外保密的,曾毅根本不可能接觸到,今天大家討論的又全是腹瀉,也沒人提起過便秘的事,師弟竟然只靠著診脈就全清楚了,厲害啊,就憑這點,已經不輸於師傅當年了,真不可小覷了他。
「病情繼續往下發展,寒邪會慢慢地由表入裏,此時情形就剛好相反,在內,因為寒邪凝結在大腸,造成運化不靈,導致腹瀉連綿;而在外,因為熱聚體表,自然會出現低燒不止的狀況。」曾毅看著馮玉琴,「你是不是有這麼一種感覺,雖然身體發熱,但心裏頭卻不熱不燥,就好像人在烤箱裏,心卻在冷庫。」
馮玉琴直點頭,這年輕大夫簡直說到自己的心坎裏去了,就跟他自己親歷親為一樣,不像張仁傑那幫庸醫,只會掛點滴,掛得人心裏直打冷顫。
「這就對了!」曾毅此時才下了定論,「你儘管把心放寬,這個病不打緊的,我開個方子,吃了就會好!」
馮玉琴長舒一口氣,不知怎麼的,她就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大夫的話,透著一股熱情和信任感,讓自己聽了渾身暖洋洋,這病還沒開始治呢,就已經感覺好了一大半。
李正坤暗暗點頭,他注意到,曾毅的臉上始終掛著微微的笑意,憨厚誠懇,這一點非常難得,就是自己這樣的醫林老手,也很難做到的。往往有一些病人,病情本身並不怎麼嚴重,但就是被醫生臉上的誇張表情給嚇壞了,最後反而越治越重。
而且這個小夥子很有一套,他知道自己的年輕是劣勢,所以上來後不問病情病症,只憑號脈的功夫,再加上一個緩解病痛的技法,就迅速打開了局面,不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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