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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卷12)權謀天下

接到信後,徐壽輝第一個跳起來,大罵劉福通卑鄙。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個孤兒冒出韓山童的後裔,挾天子以令諸侯,發誓要立刻帶兵殺入汴梁,看看那個假冒的韓林兒到底是誰的雜種?
「陛下不理睬便是!他們潁州紅巾再這麼折騰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自己把自己搞垮掉,到那時,微臣剛好揮師北上,替韓山童清理門戶!」
天完帝國的左丞相倪文俊卻遠比徐壽輝冷靜,將自己的信也拿了出來,當著徐壽輝的面給撕了個粉身碎骨。
「左相說得當然有道理,但朕怕別人會上當受騙,畢竟我天完帝國的兵馬如今都分散在各地,彼此之間聯絡不暢!」
徐壽輝在自立為帝之後,沉迷於給帝國製造繼承人的大業,雄心壯志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聽倪文俊沒有出兵的打算,立刻改變了主意。
「這點陛下無須過於擔心,以彭相的見識氣度,斷不會被劉福通的這點小伎倆所騙!」倪文俊很自信地替同僚保證。
他與彭和尚並肩作戰多年,雖然最近聯繫少了,但彼此之間卻一直肝膽相照,無論外界如何傳言,彭和尚從沒懷疑過他準備謀朝篡位,他也從不相信彭和尚準備在外邊回自立門戶,將來會給天完帝國反戈一擊。
「這……」徐壽輝依舊有些遲疑,但看看倪文俊的臉色,又將心中的疑慮收了回去。
左倪右彭已經聯手瓜分乾淨了朝中全部力量。他這個皇帝如果敢做出什麼拖後腿的舉動,恐怕用不了太久椅子就要換個人來做,所以在第三股力量崛起之前,他還是繼續糊塗地好。
「陛下放心,臣這就派人給彭相那邊送信。聽聽他到底什麼意思。」倪文俊絲毫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已經觸到了徐壽輝的逆鱗,依舊非常自信地許諾。
他個性乾脆俐落,當天下了朝,就立刻修書一封,派人乘坐快船,冒死送到彭和尚手中。而彭和尚在此之前早就給潁州方面回了信,非但拒絕了「劉福通」的觀禮邀請,還苦口婆心地回信勸告道:「彭某乃天完朝丞相,只知當前緊要之事,是趁著脫脫身死重振紅巾聲威,而不是關起門來自相傾軋!」
「丞相切莫掉以輕心,此事恐怕還有些麻煩。」彭和尚的帳下愛將,前軍都督陳友諒湊上前提醒。
「嗯?」聞聽此言,彭和尚微微一愣,掃了後者一眼,「你把話說清楚些,切莫說一半留一半。麻煩在哪?莫非倪相會上了別人的當麼?」
「麻煩當然不在倪相那邊!」陳友諒以極低的聲音道:「倪相目光長遠,有他在,咱們天完朝應該沒人會接劉福通的茬兒,但那邊卻恐怕有些為難了。」
說著話,他將手指朝東北方比了比,臉上隱隱帶出了幾分焦慮,「張士誠和朱重八兩個正愁沒機會徹底脫離淮揚掌控,如今劉福通將他們與朱重九並列邀請前往汴梁觀禮,簡直就是做夢送枕頭!」
「嘶——」彭和尚立刻色變,用力倒吸冷氣。
他去年之所以能在連番大敗之後還重新站穩腳跟,全靠著趙普勝和陳友諒等人出使揚州,成功地與淮安軍那邊達成了以糧草換取火器的協定。
從某種程度上說,朱重九算是對他有雪中送炭之恩。而有朱重九在,長江沿線的大部分蒙元兵馬就被牢牢地吸引在各自的防區之內,誰也不敢輕易離開老巢來找他的麻煩!
萬一朱重八和張士誠兩個上當受騙,那朱重九恐怕就要被逼著搶先下手清理門戶了。畢竟,當年劉福通就用極為類似的手段分化過他和芝麻李,而朱重九和這兩個人的關係,卻遠不如當年芝麻李和他之間那樣,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彼此。
「要不然,末將帶著水師去北岸兜幾圈,給朱重八那廝提個醒?」正鬱悶間,聽見陳友諒低聲提議。
這才是後者的真正目的,並非平白無故地替淮揚那邊抱打不平,而是想借著此機會狠狠敲打一下跟自己只有一江相隔的朱重八。當然,能趁機在北岸奪下幾座城池就更好了。他就有了更多的機會大展宏圖!
不知道猜沒猜出來陳友諒的真實企圖,彭和尚倒吸口冷氣。
從軍略角度上講,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既然朱重八受了劉福通的拉攏,背叛了淮揚,淮安軍就不可能再替朱重八出頭。而自己正好可以打到安慶去,將其扼殺在羽翼未豐之時。一則報了朱重九去年雪中送炭之恩,二來,也能將天完帝國的領土重新連接成一整片。
「末將不敢苟同陳兄弟的意思!」然而沒等彭和尚想清楚到底該何去何從,門口卻又閃進趙普勝那魁梧的身軀,衝著他肅立拱手。
「丞相三思,此事絕對含糊不得!且不說那朱重八未必會如陳兄弟想得那般目光短淺,即便他果真應了劉福通之邀請,也與當年的《高郵之約》無任何相悖之處。而我軍如果貿然引兵江北,恐怕與淮揚方面會立刻反目成仇!」
「什麼?」彭和尚被說得滿頭霧水,眉頭緊鎖。陳友諒也是大吃一驚,兩隻眼睛在眼眶裡咕嚕咕嚕亂轉。
「前年末將奉命出使揚州,去年又曾經多次押運糧草去那邊交割,所以對那邊的事情也算多少有個瞭解!」趙普勝咧了下嘴,「丞相莫非以為朱總管不想與張士誠和朱重八兩人兵戎相見,非不想,而是不能也!他當年實力孱弱之時,借著芝麻李的支持,在高郵與群雄立約。第一條便是『韃虜未退,豪傑不得互相攻殺。』那張士誠和朱重八雖然有負於他,卻懂得約束部眾,愛惜百姓,所以他自己就被《高郵之約》束縛住了手腳,根本無法出爾反爾!」
「這……」彭和尚和陳友諒二人恍然大悟,也陪著苦笑不止。
什麼叫作繭自縛,這就是!朱重九當年恐怕也想不到他的實力能在轉眼之間雄踞天下豪傑之首吧。而他的《高郵之約》,最短定的還是五年;也就是說,今後三年半之內,張士誠和朱重八兩個無論怎麼折騰,只要沒有主動向淮安軍發起進攻,他就找不到藉口消滅二人。否則,他就是自己犯下了《高郵之約》第一條,然後被「天下群雄共擊之!」
「吾等起義兵,志在光復華夏山河,韃虜未退,豪傑不互相攻殺。有違背此誓者,天下群雄共擊之。」
「吾等起義兵,志在逐胡虜,使民皆得其所。必約束部眾,無犯百姓秋毫。有殘民而自肥者,天下群雄共擊之。」
「吾等起義兵,志在平息暴亂,恢復漢家禮儀秩序。必言行如一,不做狂悖荒淫之事。有以下犯上,以武力奪其主公權柄者,天下群雄共擊之。」
「吾等起義兵,志在剷除不公,匡扶正義……」
紅巾大元帥劉福通坐在燈下,手裡捧著一份早已發黴的報紙,搖頭晃腦地反覆揣摩著。
大帥的樣子不對勁!帳內的幾個年輕幕僚們以目互視,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焦急。然而,卻是誰也鼓不起勇氣上前開解,也找不到開解的辦法,因為導致大帥劉福通不對勁的,是小明王韓林兒,是韓林兒的母后楊氏,是左丞相杜遵道。這完全是神仙打架的範圍,他們這些小人物根本沒資格插嘴!
但是,繼續讓劉大帥這樣自暴自棄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潁州紅巾進入河南府路已經小半個月了,除了最初幾天跟張良弼的爪牙劉勇打了兩仗之後,其他時間都像劉福通本人一樣神不守舍。結果到現在,連一個偃師城還沒有攻破。想要在三個月內光復河南、南陽兩府,幾乎徹底沒有了可能!
「楊兄,要不然咱們派人去把盛大人請過來?」情急之下,有一名章姓幕僚提議。
參知政事盛文郁與劉福通一樣是明教中的老資格,並且一直很受後者器重。由他出面勸諫劉福通幾句,總比幾個普通文職幕僚效果要強。
然而,這個提議卻被對面那位姓楊的幕僚當場否決,「找盛大人有什麼用?盛大人自己估計心裡最近也煩著呢?咱們貿然派人去請,非吃掛落不可!」
「也是!」章姓幕僚嘆息著點頭,滿臉無奈。
當初接小明王回來整合天下紅巾的主意,是盛文郁幫劉福通出的。並且此人在整個過程當中都居功甚偉。然而誰也沒想到,小明王回來之後,非但沒給潁州紅巾帶來什麼好處,反而很快就將第一把火燒到了劉福通本人頭上。
「與其去找盛大人,倒不如去找唐左使!」一名姓李的參軍突然說道,令在座所有文職幕僚們眼神一亮。
大光明使左使唐子豪在潁州紅巾中的職位雖然不高,只是一個小小的七品樞密院都事,但是此人交遊卻非常廣闊。上到紅巾大帥劉福通,下到軍中某個百夫長,都能跟他處得來。並且此人那張嘴巴更是天底下排得上號的神兵利器。真要放開讓他說,恐怕棺材裡的死人都能被說得爬起來翻筋斗。
「啟稟丞相,參知政事盛大人,樞密院都事唐大人,連袂前來求見!」有心人天生經不住念叨,幾個文職幕僚這邊話音剛落,門外就有當值的軍官入內來報。
「請他們進來,順便找人給老夫上一壺好茶!」劉福通戀戀不捨地將舊報紙放在桌案上,強打精神吩咐。
短短小半個月時間,他看上去比韓林兒回來之前足足老了五歲,古銅色的面孔上寫滿了疲倦之色,左右兩邊鬢角也染上了厚厚的一層「寒霜」。
把韓林兒接回來,絕對是一個失策之舉。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潁州紅巾內部都會動盪不安。而近年和明年,正是各路紅巾全力發展的大好時機。蒙元丞相脫脫已死,新任首輔哈麻威望能力不足,根本調動不了全國兵馬;至於察罕貼木兒和李思齊兩個,光是洗清跟脫脫之間的關係就得費盡渾身解術,想要領兵南下,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想到如此天賜良機居然要生生被內耗給浪費掉,劉福通就恨不得以頭搶地。如果小明王再晚回來一年該多好,有這一年時間,自己能做成多少大事!
如果自己不那麼著急,犯賤將小明王母子接回來多好,杜遵道哪裡有勇氣再跟自己爭權!
夾河村距離朱屠戶的地盤那麼近,朱屠戶麾下的斥候和細作,居然就沒發現小明王母子的蹤跡。現在想想,這裡邊藏著多少玄機?朱屠戶腦袋被驢踢了,才會沒事幹給他自己找個祖宗供起來!而自己這邊,當初還唯恐朱屠戶出面來爭!
然而天底下卻沒有後悔藥可賣,並且在事實上,於情於理,劉福通都不可能得知小明王母子的消息後,和別人一樣裝聾作啞。畢竟韓林兒的父親韓山童,當年跟他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生死之交。欺負老朋友身後的孤兒寡母之事,他劉福通這輩子都做不出來!
正悶悶地想著,參知政事盛文郁和樞密院都事唐子豪已經雙雙來到帥案近前。看到劉福通形神俱疲的模樣,俱是微微一愣。隨即,便心疼地勸道:「丞相,您這又是何苦?軍政大權,不是還抓在咱們手裡頭麼?杜遵道那小人折騰不出什麼風浪來。少主和王后也會很快認清他的嘴臉!」
「是啊,丞相,大不了咱們以後再也不回汴梁城,就在外邊領兵作戰好了。反正打完了南陽還有襄陽。打完了河南還有陝西。實在不行,咱們就一路打到大都城下去,讓杜丞相在汴梁裡吃屁!」
知道自家丞相心裡不痛快,所以二人都盡可能地將話往輕鬆裡頭說。然而,劉福通聽罷,臉上卻依舊沒有一絲笑模樣。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嘆息著道:「那又如何?拿下一個杜遵道,說不定還有什麼王遵道、楊尊道會蹦出來!老夫是繼續跟他們爭,還是不爭?至於領兵在外避禍,去年這個時候,脫脫估計也是抱著同樣的想頭。可最後呢,妥歡帖木兒想對付他,又怎會在乎仗有沒有打完?」
話音落下,盛文郁和唐子豪二人心裡頭也是一片冰涼,作為潁州紅軍中的核心骨幹,他們所看到的東西,絕對比幾個文職幕僚多得多;心裡想到的,也要深出數倍。
前段時間杜遵道跳出來爭權的事情,表面上看,是王后楊氏目光短淺,給了此人不該給的支持。深層次裡頭,卻是赤裸裸的君權與相權之爭。與蒙元那邊妥歡帖木兒與脫脫兩人之間的矛盾,沒任何兩樣!誠然,由劉福通大權獨攬,比起幾方勢力傾軋不休,最後讓一個半大孩子來做仲裁者,對潁州紅巾絕對有利。但對於任何一個君王來說,無論昏庸還是睿智,恐怕都不會准許這種事情發生。所以隨著小明王的年齡增加,早晚有一天,劉福通要跟他直接產生衝突。無論中間有沒有杜遵道這麼一根攪屎棍,結果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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