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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俠傳奇之寶狐【珍藏限量紀念版】

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叫「寶狐」。在講故事之前,先說幾句閒話,是十分「傳統」的方式。
「寶狐」可以說是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也可以說是一個懾人的恐怖故事,或者──一個荒誕的神怪故事,但是正確地說,它還是一個科學幻想故事。
有很多對科學幻想的說法是相當可笑的,以為科學幻想小說之中的科學,必須是如今全體人類已經了解或半了解的,便是其中一種可笑的說法。人類對科學所知極少,進展前景,想像力稍差一點,都無法想得到,如今人類科學的理解度既然十分低微,有甚麼好幻想的?
科學幻想小說中,有如今科學不能解答,甚至連接觸也不敢接觸的想像,那才不負了幻想之名。
閒話說完了,正式的故事就快開始。
整個故事,十分複雜,經歷的時間也極長。最早,應該回溯到中國抗日戰爭之前,一個青年人的極度奇怪的遭遇。但是那樣平鋪直敘,還是太沉悶,要從最緊張刺|激的部分先說起,再回溯過去發生的事情,務求一下就有石破天驚的效果,這是講故事的法門之一。
於是,故事就在一個義莊之中開始。義莊是一個甚麼樣的所在,需要有一番解釋。
或許有人說:不必解釋,知道了。好,總有人不知道的,就解釋得簡單一點好了。
義莊,是農業社會的產物,一個大民族之中,有的窮,有的富,富有的拿出錢來辦義莊,義莊之中包括學校、公田、祠堂等設施。在歷史文獻上,最早有記載的義莊是北宋范仲淹在蘇州所置。
隨著社會結構的改變,義莊的內容,在漸漸縮窄,到了近代,幾乎只以祠堂為主。而在城市之中,被稱為義莊的場所,又另外有一個十分專門的用途——放棺柩。
所以,可以簡單地說:義莊是存放棺材的地方。當然,棺材不會是空的,棺材中都有屍體,大都是一時還未曾覓得好地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鄉,家人準備運回本土去安葬,或是窮得無以為殮,只好暫時寄放在義莊之中。原因甚多,不必一一敘述。
既然是死人的「住所」,義莊自然陰森可怖,在陰森可怖的環境之中,就會發生種種可怖的事。但是,故事一開始,卻一點也不陰森,還熱鬧得很,那是在寶氏義莊建築物東邊的一間小房間中,燈火通明,喧嘩聲震耳,酒氣撲鼻,煙霧迷漫。
寶氏義莊,當然應該是由姓寶的人創辦的。有人姓寶嗎?據說,那是一個旗人的姓氏,旗人就是滿洲人,是清朝的統治者。他們本來的姓氏,全部很長,例如清朝皇帝,就姓「愛新覺羅」。到了後來,滿人全部漢化了,嫌原來的姓氏太囉唆,就隨意取其中一個字來作姓,所以中國人就多了很多怪姓,像姓酒的,姓玉的,姓生的等等,姓寶的也是其中之一。
寶氏義莊是由哪一個姓寶的人捐錢出來興造的,已經不可考了。建築物已有好幾十年歷史,也沒有立碑記述建造人的姓名來歷。只知在建造義莊的同時,建造人在銀行存了一筆錢,委託銀行投資,規定每月撥出相當於三十塊銀元的錢,作為義莊的管理費用,雇了一個人來看守義莊。
這筆管理費到了現在,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大約相等於一份普通中級職員的工資,這就是劉由會擔任義莊看守人的原因。最早的義莊看守人死了,劉由的伯父老劉頂上了看守的職位,老劉生了病,把這份職位給了不務正業的姪子劉由。
對劉由來說,這份職業實在再適合不過,雖然薪水不夠他揮霍,但是也勉強可以生活,而且按月向銀行支取,永無拖欠。再加上根本不要他做任何工作——義莊有上百口棺木,死人再多,也不會麻煩他,他需要的只是膽子大。而從小就不務正業,當流氓的劉由,旁的好處沒有,膽子大倒是有的。
劉由上任不到一個月,就更發現了這份工作的好處。義莊的建築相當大,而且,距離市區也不是太遠,有好多間空房間。劉由很快就從公路上拉了電線過來,使其中的一間大房間有了電。然後,把它變成了和他差不多身分的流氓的一個「俱樂部」,賭錢、喝酒,甚至在旁邊一個較小的房間中,弄了一張床來,給有需要的人使用。
那天晚上,聚在房間中賭錢的有七、八個人,劉由的手氣很差,輸了又輸。在他身後坐著的,是一個年紀很輕,可是濃粧艷抹得使人吃驚的女孩。
旁的人不必介紹了,這個女孩倒可以介紹一下。她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外號叫「十三太保」,那是因為她在十五歲那年,就主動約了十三個男孩子和她一起「玩」之後得來的外號。現在,她又有了一個新的外號,叫「大眾樂園」。那是一個不在乎得令人吃驚的、典型的沒有受過教育的大都市少女。
劉由在輸光了所有的錢之後,氣憤地站了起來,看了十三太保一眼,就拉住了她的手,向外走去。
十三太保被到這來的男性拉到隔壁的小房間去,這種事,實在太普通了,普通到根本沒有人注意的地步。
到了隔壁的小房間中,劉由用力一推,十三太保習慣地在床上躺了下來,去解衣服扣子。
所謂床,其實只是一張人家不要的床墊子。劉由在床墊邊上坐了下來,一手放在十三太保的小腹上,一面望著牆發怔。
義莊由於是造來放棺木用的,所以除了那間劉由利用來聚賭的房間之外,其餘的房間,四四方方,根本沒有窗子。牆壁全是一種相當大而厚的青磚砌成的,隔音效果相當好,隔壁聚賭者的喧鬧聲,可以說完全聽不見。
劉由一面搓著十三太保的小腹,令得十三太保發出「伊伊唔唔」的叫聲,一面望著牆,「呸」地向牆吐了一口口水,憤然道:「把棺材全都搬走,拆掉了這些鬼屋子,這一大塊地,可以用來造大廈。這要是全是我的,那就發大財了!」
十三太保扁了扁嘴:「少做夢了,小心死人不饒你!」
劉由用力捏了她一下,令得她一面叫著,一面坐了起來。劉由望著她七彩繽紛的臉:「十三太保,大財發不了,想不想發點小財?」
十三太保用十分疲倦的聲音,回答道:「又想介紹甚麼人給我?」
劉由「呸」地一聲,轉頭望向門,這個念頭,他轉了不只一次了。當他得到這份工作的第一天,或者說,當他的伯父吩咐他,做這份工作,應該注意些甚麼的時候,他已經有了這個念頭。
可是他一直沒有實行過,因為實行起來,至少需要一個助手,他又不想讓別人分肥。只有十三太保這種腦筋簡單的少女,才可以隨便他擺佈,所以今天晚上,他那個念頭特別強烈。
他的伯父在把這份工作交給他的時候,還諄諄勸告他:「事情是沒有甚麼的,一個星期,幫棺材掃掃塵,空下來的時候,好好自修。還有,正中間那門房,是上了鎖的,我來的時候就已鎖著,聽說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太太,死了之後,寄柩在這裡。你不要為了好奇去打開它!」
劉由當時聽了,心中就有異樣的感覺——有錢人家的太太,多少總有點陪葬的東西吧,如果是很好的珠寶的話,那一定很值錢了!
劉由的伯父沒有發現劉由在聽這番話的時候,眼珠在骨碌碌地轉動,一副不懷好意的神情。要是老劉不講這番話,劉由根本不會注意哪一間房間是鎖著門的,他才懶得每一間房都去看一看,全是陳年的舊棺材,有甚麼好看的!
可是他既然知道了那房間是上鎖的,而且鎖了不知道多少年,裡面又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太太」,那就令他十分心動。要不是他對盜棺還多少有點顧忌的話,他早已採取行動了!
今晚上,輸得他很慘,又喝多了一點酒,膽氣也粗了不少,又有十三太保可以做幫手,所以他才陡然提了出來。盯著十三太保,他沉聲道:「不是要你去陪人!」
十三太保撇了撇嘴:「我看你們沒有人有膽子去搶!」
劉由吞了一口口水,把十三太保已解開的衣襟合起來:「來,跟我來,說不定有許多珍珠寶貝,等著我們去拿,不止發小財,可以發大財!」
十三太保疑惑地望著劉由,不知道他在打甚麼主意。她迅速地扣上衫鈕,看著劉由在房間角落的一隻藤箱子中,取出一大串鑰匙來,又提起了一個手電筒。
十三太保和劉由這群小流氓混得久了,知道劉由做過幾個月的小偷,那一大串鑰匙,就是他做小偷時用的。她立時又不屑地撇嘴:「我不和你去偷東西!」
劉由笑著:「放心,這不叫偷,叫拿!」
他拉著十三太保,出了那間房間,經過了一條走廊,從走廊一端的一扇門中,走到了天井之中。
寶氏義莊的整個建築,相當奇特,四面全是房間,中間一個大天井。向南的一列,正中是一個祠堂,有著不少神主牌位供著,早年可能還有香火,但現在,神主牌早已東倒西歪了。
在祠堂左、右,各是一列房間,那是存放靈柩用的,每一間房間都同樣大小,整齊地排列起來,可以排十二具靈柩。最靠近祠堂的左首那一間,就是上了鎖的。
天井中雜草叢生,容易生長的旱葦,長得幾乎有人那麼高。白色的蘆花,在暗淡的月色下,泛下一種銀白色的光輝來,看起來十分柔和,也十分淒冷。
十三太保來到天井,想起那些緊閉著的門後,全是一具一具的靈柩,不禁害怕起來,拉住了劉由的衣角,聲音發著抖,問:「你——想幹甚麼?」
劉由雖然膽子大,但是當他的衣角才一被十三太保拉住之際,他也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來,本來就蒼白的臉,在淡淡的月色下,看起來更像白得塗了一層粉一樣。
劉由狼狽地瞪了十三太保一眼:「你幹甚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十三太保吞了一口口水:「我害怕,你看——這裡——好像隨時會——有——」
她沒有講完,劉由一伸手,就按住了她的口:「你少胡說,你敢講出這個字來,我打死你!」
十三太保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雖然是小流氓,但是發起狠勁來,她也受不了。看到劉由像是真生氣了,她只好戰戰兢兢,跟在後面。每當有旱葦的葉子,掠過她的臉頰之際,她不敢尖叫,只是不住地倒抽涼氣。劉由手中的手電筒在搖動,草影映在牆上,像是不知甚麼鬼怪在蠕動一樣。
好不容易,總算到了祠堂左首那間房間的門前。劉由把電筒交給了十三太保:「拿著!」
十三太保哀求道:「是不是要叫大牛他們來幫忙?人多——總好一些!」
劉由罵道:「飯桶,人多,分得也多了,閉嘴!」
劉由裝出一副膽大包天的樣子來,但是他實在也很害怕。住在東廂那間大房間中,就算一個人睡,他也不怕,但是要撬開棺材,在死人的身上偷東西,卻又是另一回事。所以他拿著鑰匙的手,也把不住在發抖,令得鑰匙相碰,發出聲響來。
他先就著電筒光看了看鎖孔,心中就高興了起來。那是一種舊式彈簧鎖,很容易弄開的,太久沒人來碰這柄鎖了,圓形的銅鎖圈上,長滿了厚厚的銅綠。劉由試了幾柄鑰匙,終於找到了一柄,可以插|進去,但是卻轉不動。
劉由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十三太保緊緊地挨著他,令得他的行動很不方便。但是他發了幾次力,想推開十三太保,她卻死也不肯走開一步,劉由也看出,如果再去推她,她會尖叫起來。
劉由心中想,真倒霉,白天,經常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為甚麼不下手?卻要揀在這樣陰暗的半夜來行事!
他一面喃喃地罵著,一面用力扭動鑰匙,並且同時把鑰匙作少量深、淺的移動,那是他當小偷的時候,學來的開門手法。
突然之間,鑰匙可以轉動了,發出了「喀」的一聲響。劉由向十三太保望了一眼,就著轉動了的鑰匙,用力向前一推,已將門推了開來。他拉住了十三太保的手腕,令她把電筒提高,向內照去。
當劉由就著電筒光芒向前看去之時,一時之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到錯了地方。房間中的情形十分怪,劉由根本不知那是甚麼,要定了定神,才看得清,那是布幔。
布幔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直到地上,團團圍住了房間的中間,佔據的空間十分大,幾乎一進門,伸手就可以碰得到。布幔本來一定是白布的,但現在看來,卻是一種極難看的灰色,還佈滿了黃色的斑漬,和一絲一絲掛下來的、沾滿了塵的蛛絲。
劉由又咕噥罵了一聲,回頭向縮在他身後的十三太保道:「看,這是一個有錢人太太在裡面,一定有很多值錢珠寶陪著她。反止她已經沒有用了,不如我們借來用用,懂嗎?不用怕!」
十三太保的牙齒相叩不停,發出「得得」的聲響來。劉由用手撥著布幔,布幔一動,一陣積塵落了下來,落得他們兩人一頭一臉,忍不住嗆咳起來。
十三太保顫聲道:「由哥,我——我——我——!」
劉由一手遮住了頭臉,一手已撥開了布幔道:「快進來!」
十三太保是被他硬拉進布幔去的。
在布幔圍住的那個空間中,一個十分精緻的雕花紅木架子上,放著一具棺木。
棺木上的積塵極厚,劉由先伸手,在棺木上擦了一下,擦去了積塵,露出十分光亮的紫紅色木頭來。劉由的喉間發出了「咯」的一聲響,道:「真有錢,你看這棺材,是紅木的!真不簡單!」
他說著,把棺蓋和棺身之間的塵,全都用手抹去。十三太保在這時,卻發現在靈柩之旁,另外有一個架子,在那架子上,像是放著一大幅鑲玻璃的照片。不過在玻璃上也全是積塵,根本看不到相片了。
到了布幔之中,電筒的光集中了,在感覺上亮了很多。而且布幔中也只有一具靈柩,並沒有甚麼七孔流血的殭屍,連十三太保的膽子也大了不少。
她一時好奇,在劉由忙著檢查如何才可以打開棺蓋之際,她伸手在相框的玻璃上,抹了一下。
一下子把積塵抹去了約莫二十公分寬的一條,十三太保就忍不住「啊」地一聲,低叫了起來:「這女人——好美啊!」
劉由抬起頭來,剛好也正對著相框,他也呆了一呆。在積塵被抹去之後,實際上,還只是一個女人的半身像,能看到的部分,是相片上女人的半邊臉。
就是那半邊女人的臉,已足以令得十三太保和劉由,這種無知到最低程度的人,也感到了這個女人的美麗!
劉由在自己的雙手之中,連吐了幾口口水。然後,起勁地在玻璃上抹著,把玻璃上的積塵全都抹去。
劉由是財迷心竅,才到這裡來盜棺的,可是在一看到了那女人的相片之後,他卻幾乎忘記了來這裡的目的了。當他把玻璃上的積塵全都抹去之後,他雙眼睜得極大,像是死魚的眼珠一樣,張大著口,有一溜口水,正自他的口角流下來。
十三太保也盯著那相片,一隻手不由自主地遮住了自己的臉。那是她在看到了相片中的女人之後,自己覺得自己像鬼怪一樣,自慚形穢之後的自然舉動。
相片因為日子太久,已經變成了一種淡淡的棕色。但那全然不要緊,相片上的那個女人,那種震人心弦,令得人連氣也喘不過來的美麗,還是像一股巨大無比的壓力一樣,壓向看到她的人的心頭。
那女人的雙眼,像是可以看透人的身子一樣,明明是相片,但是看起來是那樣靈動。微向上翹著的口唇,一看之下,就像是隨時可以移動,有聲音吐出來一樣。
這個女人的年紀看來並不大,但卻鬆鬆地挽了一個髻,有幾絲柔髮,飄在額頭上,尖得恰到好處的下頦,加上筆挺的鼻子,左邊臉頰上,還有一個淺淺的酒渦,一切配合得那樣完美。她不是那種艷光逼人而來的美麗,而是自然的,柔和的,叫人一看便衷心會讚嘆的美麗,有著真正美的親切。
這種美麗,連劉由和十三太保都可以強烈地感覺出來。他們在相片前呆立了很久,十三太保才低聲道:「這女人——真是漂亮!」
劉由是粗俗低穢的小流氓,看見了美麗的女人,總不免要在口舌上輕薄幾句,若是有機會,甚至還會進一步動手動腳。這時他也想發表一下自己對這個女人的意見,可是卻連吞了兩口口水,說不出甚麼來。
十三太保又道:「這女人——就躺在棺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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