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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經典復刻版:長干行(4)曠古絕今《完》

溫暖的太陽高掛在天空,萬里無雲,柔風習習。
這是個嚴冬酷寒季節中難逢的好天氣,大約近午時候,遠處揚起一片蹄聲,順著官道,馳來兩騎健馬。
馬上騎士,一個年在三旬以上,神目灼灼,氣宇軒昂,肩後斜背著一柄古劍。
另一個僅只二十歲光景的少年,粗衣短裝,卻生得劍眉星目,和那中年劍士一般神俊英颯。
兩騎馬緩緩地奔著,從蹄上塵土厚積的情形看起來,他們已經跋涉過極遠的路程,也許正趕往一處渺不可期的終點。
他們默默地趕著路,各自沉思著心事,四道劍眉糾成兩個難解的死結,沉甸甸地壓在他們英俊的面龐上,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
蹄聲得得,不一會,兩騎馬已來到「山海關」下。
那中年劍士勒住馬韁,回頭對那少年道:「昨夜趕了一夜,你傷勢初癒,不覺得勞累麼?」
那少年展顏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道:「不礙事的,辛叔叔,你把戰兒看得那麼不中用?」
中年劍士也不禁莞爾而笑,慈祥地道:「咱們也餓了,打個尖再走吧!」
兩騎將馬一圈,緩轡進入街心,那中年劍士抬頭看看鎮外聳立的「天下第一關」的影子,感嘆一聲,道:「唉!我奔走一生,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唯一的憾事,便是沒有出過關,想不到為了恩師的事,今天倒遂了平生心願,只是壯士一去,不知還能回來不能?」
少年忙道:「辛叔叔,你怎會生出這種頹廢的念頭呢?關外沃野千頃,遍地高粱,雖然風物有些不同於中原,還不一樣炎黃子孫,你瞧戰兒不是生長關外,卻到中原來了嗎?」
中年劍士笑道:「常言道『一出山海關,行人淚漣漣』,多少人少小出關,老大不回,終身做了異城之鬼,叔叔老了,怎比得你們年輕人?」
少年亢聲道:「不!叔叔今年才三十多歲,正當壯年,怎說得上『老』字呢?」
中年劍士嘆道:「世道坎坷,英雄遲暮,戰兒,這些事,你目下自然還體會不出,就拿你梅公公來說吧,當年七妙神君威絕人寰,名揚宇內,誰又料得他老人家會……」說到這裡,那中年劍士忍不住喟嘆一聲,眼中已熱淚盈眶。
少年忙道:「梅公公雖然不幸歸天,已算得天年長壽,辛叔叔,你也別太為了這件事難過才好。」
中年劍士苦笑一聲,瞥了那少年一眼,道:「叔叔仗劍江湖,鋤惡行道,但連授藝恩師尚且無法保全,自覺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已有厭倦之心,只等這次復仇之事一了,尋到平兒,便決心和你嬸嬸歸隱田園,將來武林正義,就全在你們年輕人肩上……」
說著,已到一家酒樓門前,兩人各自落馬,隨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那少年總覺心中似有許多未盡之言,幾次要想開口,但見了辛叔叔滿臉凝重之色,低頭喝著悶酒,便感到一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
他們跋涉千里,尋枯木、黃木報仇,理應壯懷激烈、豪氣干雲的去才對,如今怎會這般暮氣消沉起來。
這時候,酒客不多,靠左臨窗一張桌上,坐著一個三旬左右的壯漢,忽然用拳擊桌,高聲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夥計,再來三斤酒,反正是不復還了,乾脆一醉吧!」
那少年和中年劍士矍然一驚,端詳那人,見他風衣裘帽,滿面風霜,竟似從關外來的模樣,少年忍不住,向那人拱手問道:「見兄台豪飲悲歌,必有傷心之事,倘不嫌冒昧,何不請來同席一敘?」
那人睜目打量了少年一眼,冷冷道:「你是誰?難道你還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少年笑道:「在下高戰,亦是關外生長,彼此既屬鄉親,兄台有甚疑難之事,在下倒願略盡棉力。」
那人爽然笑道:「這麼說,不是外人,正該親近!」提著酒壺走了過來。
高戰讓坐問道:「看兄台也是武林中人,敢問貴姓?」
那人道:「在下姓林,草字繼皋。」
高戰道:「林兄為了何事入關?怎的又這般痛飲悲歌,頹喪如此。」
林繼皋長嘆一聲,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在下此次進關,乃為了一件大事,明知九死一生,但礙在父仇師命,只好勉力以赴,唉!一進山海關,叫人淚不乾,關內人把出關當作苦事,咱們關外之人,又何嘗不視入關為畏途,高老弟,你說這話可對?」
高戰見林繼皋言談豪爽,不禁好奇之念頓起,忙問:「林兄如不以我等初交,不知能不能將那疑難的事,說出來讓咱們聽聽?」
林繼皋喝了一大口酒,抹抹嘴,道:「不瞞二位說,在下此次奉命入關,乃是要向一位鼎鼎有名的人尋仇!」
中年劍士和高戰齊都一驚,不約而同問道:「林兄那仇家是誰?」
林繼皋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登時留下一個半寸光景的手印,含憤道:「說起此人,天下無人不知,他便是當今揚名天下,被武林中人尊為泰山北斗的梅香神劍辛捷!」
那中年劍士一聽這話,臉色立時大變,聳然動容問道:「據聞辛捷足跡從未出關,不知林兄怎會和他結仇?」
林繼皋輕嘆一聲道:「這話說來甚長,二位如不嫌嘮叨,在下就詳細奉告吧!」說著,一仰脖子,將手中一壺酒喝了個涓滴不剩。
那中年劍士和高戰互望一眼,彼此都面帶驚詫,靜聽那林繼皋如何說法。
林繼皋長長吐了一口氣,說道:「二位要問此事,你們可曾聽說過昔年武林之中有句諺語,說是『關中霸九豪,河洛唯一劍,海內尊七妙,世外有三仙』這句詞兒?」
中年劍士連連點頭,道:「這話早有耳聞,但九豪已滅,河洛一劍也含冤墜死天紳瀑下,近日七妙神君也已仙逝,但不知這些詞句又與林兄和辛捷成仇有什麼關連?」
林繼皋切齒作聲,眼中熱淚滾滾,恨恨說道:「二位這就不知道了,在下先父,便是當年關中九豪之一,集慶城外一戰,先父命喪辛捷那廝之手,那時在下年歲尚幼,武學未成,父仇雖痛,卻無力報復,幸得一位父執將我攜走關外,苦學十年,自要尋那辛捷了結當年血債。」
中年劍士聽到這兒,臉上一陣抽動,默然垂首不語,高戰卻冷冷說道:「林兄令尊,敢情便是九家中的神劍金錘林少皋麼?」
林繼皋爽然道:「正是,先父去世之後,在下承長天一碧白老爺子攜出關外,傾囊授以武學,並改名繼皋,正是要承繼先父遺志,替九豪復仇雪恨之意。」
高戰臉色已漸漸沉了下來,冷聲道:「依在下看來,林兄這仇,只怕永無報復的日子了?」
林繼皋驚道:「為什麼?難道那辛捷已經死了嗎?」
高戰冷笑一聲,道:「辛大俠豈能便死,在下是擔心林兄微薄之藝,如與辛大俠相較,何異螢光皓月,你不去還罷,若是一定要去,那才是準死無疑。」
林繼皋卻是個粗心人,到這時候竟未聽出高戰語氣不對,兀自輕嘆一聲,道:「這一點麼,我亦有自知之明,但父仇不共戴天,師命又不可違,便是明知一死,也要尋那辛捷較量較量。」
那中年劍士忽然展顏笑道:「林兄氣節可嘉,令人敬佩,徒從師命,子報父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來來來!在下先敬一杯,遙祝林兄一舉成功。」
林繼皋朗笑兩聲,仰頭乾了一杯酒,含恨又道:「聞得那辛捷武功卓絕,終年浪跡江湖,小弟正愁無處尋他,二位適從關內來,可曾聽說那辛捷現在何處嗎?」
中年劍士笑道:「林兄大可不必遠途跋涉,在下準知那辛捷在十日之內,必到山海關前,林兄要想尋他,何不以逸待勞,便在此地守候幾日。」
林繼皋大喜,道:「這話果真麼?」
中年劍士笑道:「你我初交,如此投機,怎會騙你?」
林繼皋長噓一聲,好像胸中悶氣洩去多半,掌勢在空中猛揮兩揮,生像是辛捷已在面前引頭受戮,顯得欣喜非常。
但他忽然濃眉一皺,道:「只是我從未見過辛捷是什麼模樣,就算當面相遇,認他不出,豈不錯過?」
中年劍士拍拍他肩頭,道:「這有什麼要緊,那辛捷慣穿藍色長襟,平時不帶兵刃,常在頸間圍一條白色絲巾,一眼便能認出。」
林繼皋更是欣喜,道:「今天幸得遇二位,省卻我許多氣力,來!咱也奉敬二位一杯,聊表些微謝意。」
高戰望望那中年劍士,中年劍士豪不猶豫,舉杯一飲而盡,又道:「今日不過初三,十五月圓之夜,林兄準備妥當,到關右空曠之處守候,定能一舉報卻父仇。」
林繼皋笑道:「二位真似諸葛再生,竟對那辛捷行蹤瞭如指掌,在下無意得與二位敘談,何嘗不是先父陰靈佑護,但不知二位出關何事?可也有用得著在下之處?」
高戰冷笑道:「咱們為點小事,出關探望一位朋友,不勞林兄關懷。」
林繼皋大笑道:「二位早去早回,在下倘得不死,咱們倒該多多盤桓暢敘幾日。」
三人用罷酒飯,高戰等告辭出店,那林繼皋搶著會了賬,依依不捨直將二人送出關外,方才欣然揮手而別。
他自然萬料不到,眼前的中年劍士,便是心目中不共戴天的仇人──梅香神劍辛捷。
高戰憋了一肚子氣,奔馳半晌,不見辛捷開口,忍不住問道:「辛叔叔,你果真要在月圓之夜,赴那林繼皋的約會麼?」
辛捷長嘆一聲,反問道:「戰兒,依你看,那林繼皋是怎樣一個人呢?」
高戰道:「此人不辨是非,愚忠可憐,是個粗豪爽直的傢伙。」
辛捷道:「正因如此,我覺得他傻得可憐,當然不忍欺騙於他。」
高戰驚道:「這麼說,你願意……?」
辛捷點點頭,毅然道:「我決定獨自赴約,並且不攜帶兵刃,了結當年這段血仇,神劍金錘林少皋的確是死在我的劍下,雖然那時我不得不殺他,但是……」
他黯然長嘆一聲,竟沒有再說下去。
高戰又道:「黃豐九豪作惡多端,百死不赦,難道鋤惡也該報償不成?」
辛捷臉色一沉,道:「九豪雖惡,他們的後人不一定儘是惡人,戰兒,你忘了辛叔叔的爹和媽,當年也是黃豐九豪中人了……」
往事,像一枚銳利的針,重重刺傷了他的心,兒時的恨事,不期然又浮上他的心頭,關外朔風撲面,呼號著從他們身邊掠過。
辛捷淚眼朦朧,仰面長嘆,那風聲,那寒意……都像透過肌膚,深深浸透了他心靈深處,他彷彿又聽到母親屈辱時的呼叫……十餘年了,那聲音竟是多麼清晰而逼近啊!
血仇!血仇!血仇!他不由自主舉起自己的雙手,好像看見那些滴滴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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