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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花傳奇(24)還魂
安妮從醫院中走出來的時候,夕陽已然西下了,陽光從她的身後射來,使她的影子,在醫院的空地上,被映得又細又長。
雲五風的傷勢漸漸有起色,他已可以和安妮說話了。在護士的扶持下,他也可以下病床來走幾步,但是因為他當日受的傷實在太甚,是以至少還要進行三次手術,再休養上幾個月,他才能完全恢復健康。
安妮慢慢地走向車子,她的神情很憂鬱,那種憂鬱。對安妮來說,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當她不笑的時候,她就顯得那樣憂鬱。
她已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才度過了十五歲的生日。雲五風還記得她的生日,每年安妮的生日,雲五風都有禮物送給她,今年雲五風在醫院中,自然沒有什麼好送的了。雲五風只是摘下了床頭花瓶上的一朵花,插在安妮的鬢際。
安妮幾乎每走上幾步,就伸手去摸摸那朵花。
她長得很高,正因為高,所以也顯得很瘦,是以她那一雙深沉的眸子看來也就格外深邃和美麗。
十五歲的少女,最多幻想,而所想的一切,也似乎都是朦朦朧朧,實際上都不存在的事,安妮也不例外。她覺得夕陽很美,又覺得自己長得出奇的影子,看來好像很詭異。
她走出了醫院的大門,一個老太婆來到了她的身前,叫道:「小姐!」
安妮停了一停,抬起頭來。
那老太婆傴僂著腰,拿著一根釘有一條橫木的枴杖。那橫木上,掛著許多金光閃閃的小天使像,看來很有趣。
那老太婆的臉上,滿是皺紋,她正勉力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笑容來,道:「小姐,買一個金像吧,它會替你帶來好運的!」
安妮微笑了一下,順手取下了一個小天使像,付了錢,那老太婆道著謝,走了開去。
安妮一面望著那小金像,一面橫過馬路。
當她來到馬路中心的時候,一輛血紅色的跑車從不遠處的一條小巷中,突然以極高的速度轉了出來,一轉出來之後,仍然以極高的速度,向前衝了過來。
在剎那間,只聽得馬路兩旁的人行道上,都有人急叫道:「車啊!」
安妮陡地一怔,那跑車已衝到了她的身前。
安妮已沒有法子避得過去了,她在剎那間,身子半轉,雙手按在跑車的車頭上。
這些日子來,她不但跟著木蘭花學習應變的知識,而且也學習著技擊上的一切本領,在她的雙腿痊癒之後,進步的更是神速。
當她的雙手一按住車頭之後,她人已騰身而起,跑車疾衝過來,安妮的身子翻上了跑車的頂,又滾過了車頂和車尾,滾跌在路上。
那輛跑車闖了禍,卻一停也不停,反倒速度更快,就在路上揚塵馳去,馬路兩旁的人都向路中心奔了過來。
剛才安妮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是以,路人根本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看到安妮跌倒在路中心,還以為安妮一定被車子撞倒了。
但是等到他們奔到了路中心,後來的幾輛車子也停下來時,安妮已經站起來了,她並沒有受什麼傷,那全是歸功於她的機警和敏捷的動作。
如果不是她在那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按住了車頭,藉著車子向前衝來的那一股勢子騰身而起的話,她一定被車子撞死了!
看到安妮自動站了起來,路人倒放了心,有的在罵那駕車的人,太胡作非為;有的勸安妮立即回到醫院中檢查一下,是不是受了內傷。
那在醫院門口,賣小天使金像的老太婆,握住了安妮的手,道:「小姐,幸虧你買了那金像,它會使你逢凶化吉!」
安妮才剛站起來的時候,氣得臉色青白,那輛車子的駕駛人,實在太豈有此理了,就算他不是故意來撞自己的,一見出了事,也應該停車才是,但是他卻什麼也不顧,就疾馳而去。
安妮的心中極是惱怒,她才從車尾翻下來的時候,已記住了那車子的車牌號碼,她決定要找到那駕駛人,好好教訓他一下!
安妮表示著自己什麼事也沒有。匆匆離開了現場,她來到了她的車子旁,上了車,直向警局駛去,她直來到了管理所有車輛的那一部門。
警局中的警官,幾乎都認識她了,所以,當安妮說出那輛車子的車號之後,不到十分鐘,她就得到了那車子主人的地址。
安妮在警局打了一個電話給木蘭花,說她要晚一點回來,木蘭花也沒有問她為什麼,當安妮離開警局時,天色已經黑了。
深秋時分,一到天黑.天氣就變得很涼,路上的行人,看來也格外有一種行色匆匆之感,安妮駕著車,照著那地址駛去。
那是一條很靜僻的道路,但是街道卻很寬闊,兩旁都是高高的圍牆,每一道圍牆,都圍著一幢精緻的洋房,給人一種與世隔絕之感。
安妮的車子停在兩扇大鐵門之前。
她才停下車子,便看到鐵門內的花園中,停著那輛紅色的跑車,那就是在黃昏時分,差點將她撞死的那一輛。
安妮冷笑著,心中暗忖,車子的駕駛人,現在或許正在回味他那種刺激的危險駕駛,或者也正在慶幸肇了事,卻能安然逃了過去。
安妮咬了咬下唇,她絕不肯放過那種冷血的、沒有人性的駕駛人。
她的神色變得很陰冷,她用力按著門鈴,尋思著一進屋子,便立時報警。
那屋子臨花園的一排,全是落地長窗,但是卻拉著白色的紗幔,是以只看到有柔和的燈光從紗幔中透出來,卻看不到客廳中的情形。
安妮不斷地按著鈴,他可以聽到門鈴聲從洋房的後面不斷地傳了出來,可是她按了又按,卻一直沒有人來開門。
安妮呆了一呆,她又繼續按了兩三分鐘,直到她肯定就算再按下去。也不會有人來開門了,她才後退了幾步,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棟洋房。
然後,她迅速地爬過了那扇鐵門,跳進了花園中,一直來到那輛跑車之前。她伸手在車頭蓋上,按了一按。
車頭蓋還是熱的,這表示那傢伙才回來不久,大約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安妮走上了兩級石階,來到了玻璃門前,她先將耳朵貼在玻璃門上聽了一聽,聽不到什麼聲響,然後,她就去移動那玻璃門。
門並沒有上鎖,安妮伸手一移就移開了呎許。
門一開,風吹了進來,將白色的紗幔捲了起來,安妮立時看到了裡面的情形。那是一個很精緻的客廳,客廳中沒有人。
安妮撩開紗幔,走了進去,大聲叫道:「有人麼?」
屋子中很靜,除了她一個人的聲音之外,並沒有人回答她,安妮轉著頭,四面打量著,當她看到了那個設在客廳一角的酒吧時,她陡地一呆。
她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伏在酒吧的檯面上,他的一隻手還握著一隻酒杯,但是他卻伏著,一動也不動,看來像是喝醉了酒。
安妮冷笑著,向前走去。
當她來到了酒吧的前面時,她提高了聲音,喝道:「快起來,你差點將我撞死!我們一起到警局去,警方會解決這件事的!」
可是,那人仍然伏著不動。
安妮更是惱怒,伸手在那人的肩頭推了一推,那人的身子卻「咕咚」一聲,跌倒在地上,安妮不禁震動了一下,她已知道事情有點不尋常了!
因為那人跌了下去,倒在地上。
在那人和安妮之間隔著酒吧,安妮看不到他究竟是為什麼倒下去的,安妮一呆之後,立時繞到酒吧的另一端,這時,她才看清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已經死了,在他的胸口插著一柄匕首,只有柄露在外面!
那人上衣的口袋中,還露出一副駕駛跑車用的軟羊皮手套來,顯然,他就是那個駕車疾駛,險些將安妮撞死的人!
看到了那樣意料之外的情形,安妮也不禁呆住了。
她本來只想追查到那個作危險駕駛的人,使他受應有的懲罰而已,卻想不到,會發現了一件謀殺案,而且,這件謀殺案還可能是在幾分鐘之前才發生的!
她雖然遇到了那樣的意外,但是,她卻也只呆了極短的時間,就立刻向一具電話走去,但當她拿起聽筒的時候,卻發現電話線已被割斷了!
安妮又呆了幾秒鐘,在那幾秒鐘內,她想到了許多事。
她想到,那一定是一樁有預謀的謀殺,凶手早就躲在屋子中,先割斷了電話線,等死者回來,然後下手,只怕才一下了手,凶手就溜走了。
自然,在那一瞬間,安妮還想到了許多的事,例如,何以那麼大的洋房中,只有死者一個人,連一個僕人都沒有?
又例如,何以凶器是在死者的胸前刺進去,而不是在死者的背後刺進去的?
從凶器直沒至柄的情形來看,凶手的力氣一定很大。但是,何以死者一點也不反抗?甚至於他手中的酒也半點不曾瀉出來!
但是,那些疑點,在安妮的腦中都只是一閃而過。在發現電話線被割斷之後,安妮感到那寂靜的屋子中。似乎有一股異樣陰森的氣氛。
她也知道,她立即要做的事,就是離開屋子,通知警方!
是以,她立刻放下電話,退出了客廳,奔過花園,仍然爬出了鐵門。
那是一條十分靜僻的街道,並沒有店舖可以供她借用電話,安妮先到鄰近的一幢洋房中去借用電話,可是來應門的人,卻連門也不肯開,安妮請他們代打電話,他們也搖著頭,不肯答應。
安妮的心中雖然惱怒,但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似乎是大城市居民的通病,安妮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好回到車子中,駛著車子,直到遇到了一個電話亭,她才有機會通知警方。
警方答應立即派最近的巡邏車,到那洋房中去察看。
安妮也駕車到了那條街上,她一來一去,大約用了十分鐘,當她駛進那街道時,一輛警車也迎面疾駛了過來。
警車和安妮的車子,幾乎同時停在那洋房的門口。
安妮立時打開車門,下了車,自警車上,警員也紛紛跳了下來,一個警官來到了安妮的身邊,道:「小姐,是你報的案麼?」
可是,安妮卻根本不去回答那警官。
因為一看到那屋子中的情形,她便呆住了!
首先,花園中那輛紅色的跑車不見了,而客廳中的光線也明亮得多,雖然還拉著白紗幔,但卻可以看到客廳中有不少人。而且,還有悠揚的音樂聲傳出來。
從那些人影移動的情形來看,有好幾對人正在跳著舞。
然而,這一切,怎麼可能?
如果是別人,一定會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
但是,安妮卻根本不必懷疑這一點,因為她很有自信,她知道自己是不會找錯地方的。剛才令她感到陰森的屋子,就是這一幢!
但是,為什麼前後不到十分鐘,就變成了這樣子?
那警官望著安妮,大聲道:「安妮小姐!」
安妮陡地怔了一怔,忙道:「是!是!」
那警官道:「剛才是你通知警局,說這裡發生了一件謀殺案?」
安妮的心中雖然亂,但是她的聲音卻十分鎮定。她道:「是的,我才在這屋子中,看到了一個死人,胸前中刀而死的。」
那警官皺了皺眉,又向那屋子看了一眼。
很明顯,那屋子這時的情形,絕對不像是曾經發生過謀殺案的樣子,不但那警官這樣想,所有的警員,也全是那樣想。
所以,一時之間,那些警員的臉上都現出很古怪的神色來。
那警官知道安妮是高翔的朋友,是以他有點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道:「好,我們不妨去查問一下。」
他一面說,一面來到了鐵門之前,伸手在門柱旁的門鈴上按了一下,他才按了一下,玻璃門就移了開來。
玻璃門一開,歡笑聲、音樂聲聽得更是真切,白紗幔捲起,可以看到客廳中的情形。
看樣子,屋裡正舉行著舞會。
有不少人在跳舞,也有人在轟笑著談話,一個風度很好的中年人走了出來,他的手中還端著一杯酒。
他順手拉了門,當他看到鐵門外是許多警員的時候,他不禁呆了一呆,但是他仍然向前走來,一直來到門前,他才道:「什麼事?」
那警官也是感到十分難以啟齒。他先向安妮瞥了一眼,才道:「對不起,有人報案,在這屋子中,發生了一件謀殺案!」
「謀殺案?」那中年人陡地一呆,隨即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那一定是羅都開的玩笑,這傢伙,最喜歡惡作劇了。」
安妮的眼睛睜得很大,她的心中亂成了一片,她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立即道:「不是,那是我報案的!」
「哦?」那中年人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光望著她。
安妮繼續道:「我才從這屋子離去,我離去的時候,這屋子中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個死人,好像一切全不同了!」
那中年人仍然望著安妮,然後,他緩緩地搖了搖頭,道:「警官先生,你認為應該怎樣?」
那警官的神情也很尷尬,但是他的回答卻十分得體,他道:「循例,既然有人報案,那我們一定要進去查看一下。」
那中年人道:「歡迎!」
就在這時,客廳的玻璃門又被拉開,幾個人的聲音一起叫道:「王通,你這個主人,溜到哪裡去了?招待不力,是要罰酒的。」
那中年人揚聲道:「我就來了,我有了意外的客人,有人報告我們這裡發生了謀殺案,正有大批警員要來查看啦!」
他一叫,不少人從客廳中走了出來。
而他也立時將鐵門打了開來,那警官首先道:「各位請與警方合作,回到客廳去,最好留在固定的位置不要動!」
隨著那警官,安妮和五六個警員也一起走了進去。
那些人很聽話,立時回到了客廳中。
在安妮、那警官和警員走進客廳時,音樂還在繼續著,那警官道:「請停止音樂,略為耽擱各位一下。」
音樂聲停了下來,客廳中很靜。
安妮一走進客廳,就發現那的確就是自己剛才離開的地方,那是決計不容懷疑的。她立時向那酒吧走去,酒吧後面沒有死人。
安妮的面色變得十分蒼白,她轉過身來,指著那酒吧道:「我進來的時候,一個人伏在酒吧上,我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下去!」
客廳中的每一個人,都只是望著安妮,並不出聲。
安妮感到自己陷進了一個極其孤寂的境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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