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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生60週年刷金收藏版:天香飆(共4冊)

秋風瑟瑟,晨寒猶濃,由河北保定府西行入晉的官道上,兩匹健馬一前一後,奮蹄急馳。
第一匹黃驃馬上,坐一個身材修偉,四旬左右的男子,紫臉環目,滿腮虯鬚,一身深藍色疾服勁裝,外罩黑緞披蓬,青巾包頭,背插長劍,血紅的劍繐,隨風飄拂,馬鞍前斜掛一支三尺八寸長的鐵柺,看上去神威凜凜。
後面一匹棗紅馬上,卻是一個二十一、二歲的美麗少婦,大紅披蓬,玄色短裝,腰中橫束一道紅絲結成的索繩,一端結著一個光芒耀目鳩頭金鎚,一端繫著一個雪白的銀球,由盤腰索繩中結垂兩肋。這兩人衣著特殊,一望即知是武林中人物。雖然秋晨寒濃,但那兩匹健馬仍跑得滿身汗水。
這時,兩人正行到一片樹林旁邊,那玄裳少婦忽地一抖韁繩,棗紅馬突然間向前疾衝了五、六尺,追在那大漢馬後,笑道:「大哥,咱們已兼程趕了半夜,人雖不倦,只怕馬已困乏不堪,不如在這道林旁邊休息一下再走?」
那紫臉大漢一勒馬韁,轉頭答道:「不錯,一陣急奔,恐已有六、七十里,也該讓兩匹牲口落落汗啦。」他相貌雖然威猛驚人,但對那少婦言詞卻十分謙和,當先躍下馬背,牽馬入林。這一男一女,就在林邊一株大榆樹下,席地而坐,玄裝少婦由馬鞍上取下乾糧包裹,打開攤在地上,笑道:「這一次北嶽大會,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綠林豪傑,如果真都趕往參加,那人數恐要有數百之眾,想爭那綠林盟主之位,只怕不是容易之事?大哥早年已名滿江北六省,享譽之隆,無人可比,如今對這綠林盟首之位,又何必定欲力爭?」
那紫臉虯鬚大漢微微一笑,道:「此次恆山大會,名雖是爭霸綠林盟主之位,其實就是一叟、二奇、三雄、四怪和咱們兩人之爭,那三雄、四怪雖然武功很高,但我自信有能力制服幾人;二奇名滿江湖,不可輕敵,我雖久聞其名,還未會過兩人。自然,最可顧慮的還是『羅浮一叟』,不過,有你在我身邊,情形又自不同……」
那少婦緩緩放下手中乾糧,目光凝注在那大漢臉上,微現憂傷地說道:「我自知本領有限,只怕無能相助大哥。」
紫臉大漢忽然仰面一陣大笑,道:「只要你站在我身側,用眼睛望著我,就能激勵我必勝信念,哪裡還能讓你真的出手相助。」他忽然又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在未遇你之前,我確實是個嗜殺成性之人,行事從無是非之分,但憑當時的好惡之念,恣意而行,而且出手陰毒,從不肯留人一步,因此江湖上才送我一個『冷面閻羅』的綽號,當時我並不以此為憾,反有些沾沾自喜。但自從和你相識之後,不知不覺間性格上有了很大地轉變,以往把殺人視為賞心樂事,現在,卻變成極大痛苦,唉!幾年來,我雖然盡力改過向善,但因過去積惡太著,結仇太多,始終無法獲得一般俠義道中人物的諒解。」
那玄衣少婦一顰黛眉接道:「那也不能怪你,他們對你諸般逼迫,都是我親眼所見;那種趕盡殺絕的做法,未免過分,自然不能怨你施下辣手對付他們。大哥你不要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中,你是被他們逼得沒有辦法呀!我心裡一點也不怪你。」
紫臉大漢突然伸手握著那少婦玉腕,神情激動,熱淚盈眶,說道:「你對我情愛愈深,我心中痛苦愈大,回想起以往諸般惡跡,恨不得橫劍死你面前……」
玄衣少婦慢慢地把嬌軀偎入那大漢懷中,輕舉右掌,堵住那大漢嘴巴,笑道:「我不要知道你過去所作所為之事,但自我嫁你之後,沒有看到你妄殺過一個好人,做過一件錯事,三年前你傷人,我知道那是被迫,如果他們不是傷了我,你還不肯施下毒手,大哥,只要我能活一天,我就一步也不離開你……」
那紫臉大漢,黯然一嘆,道:「這幾年來,我已經覺著領受得太多,像我這般滿身殺孽的人,皇天還這樣厚愛於我,更增我無比的愧疚!我這次不惜重入江湖,趕赴北嶽,爭奪那綠林盟主之位,並非是心存名利,而是想藉那綠林盟主地位,約束同道……」他話未說完,忽聞一陣低弱的哭聲,隨著那蕭蕭秋風飄傳過來。
玄衣少婦一挺身,由那大漢懷中躍起,道:「大哥,聽,這荒林之中,四無人家,哪來的啼哭之聲?」
紫臉大漢臉色微變道:「咱們瞧瞧去,只怕是……」他忽然住口,急步向林中奔去。這一片荒林,大約兩、三畝地大小,榆槐雜生,蓑草荒蕪,兩人奔行了四、五丈遠,忽覺迎面秋風夾著一股血腥氣味。「冷面閻羅」就地一跺腳,但聞「砰」的一響,碎石紛飛,砂土四揚,堅硬的砂石地上,登時下陷了兩寸多深一個腳印。
只聽他冷哼了一聲,道:「果不出我所料。」微一挫腰,凌空而起,右掌隨勢劈出!一股凌厲的掌風,震得盤空交錯樹枝,波開浪裂,但聞颯颯響聲不絕,黃葉枯枝,紛紛飄墜。
玄衣少婦緊隨著跟蹤躍起,飛落在那紫臉大漢身側,兩人這一躍之勢,大約一丈左右遠近。定神望去,只見一叢深草旁邊,橫陳著兩具屍體,一男一女,並肩仰臥,兩人衣著都很華貴,但死狀卻是很慘;男的兩臂被斬,又被攔腰一刀截斷,女的上半身衣服已被撕破,酥胸半露,散髮覆面,身中四刀,三處是人身要穴。
那玄衣少婦雖是一身武功之人,但心地卻很善良、仁慈,目睹慘景,不自禁地滾下來兩行淚水。
「冷面閻羅」側臉望了嬌妻一眼,滿臉憤然之色,道:「咱們如能早到一個時辰,這兩個人也不致被殺死了……」
忽聞那枯草叢中,傳出來微弱的哭喊之聲:「媽媽……媽媽……」聲音若斷若繼,低弱悽楚,玄衣少婦眼中熱淚,倏然間急湧而出,縱身一躍,從兩具屍體上面掠過,分開亂草,抱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滿身鮮血,奄奄一息。
她顧不得再和「冷面閻羅」說話,抱著孩子急奔出林,到了林邊拴馬之處,急急從馬鞍旁取下水壺,再從披蓬上扯下一塊布綹,洗滌了那孩子身上血污,只見孩子左肩、右腿之上,各有一道兩寸多長、深可見骨的刀傷,幸好尚未傷到筋骨。可是,這等極重之傷,縱是成人,亦難忍受得住,何況他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幸得她是會武之人,對療治刀劍之傷十分熟習,當下輕輕把孩子放在地上,急趨丈夫座騎旁邊,解下馬鞍上攜帶的金創藥,很仔細地替那孩子敷上,用布包紮起來。她雖是少婦之身,但因未曾生育過兒女,故替他紮好傷勢之後,下一步不知該如何才好?沉忖了一陣,才拏起水壺,輕輕啟開孩子牙關,向他口中灌了幾滴開水。
只聽身後一聲長長嘆息,道:「這孩子長得倒很可愛。」
玄衣少婦只緩緩站起身子,說道:「大哥,這孩子好生可憐,咱們把他帶走好不好?唉!自我和大哥結褵以來,就日夜盼望給你生個兒子,哪知我肚子不爭氣……」話至此處,忽覺一陣羞意,泛上來兩頰紅暈,垂頭接道:「這孩子不但可憐,而且也生得異常清秀,他身上兩處刀傷,都很沉重,要是不用大哥『止血生肌散』相救,只怕他絕難活得下去。」
「冷面閻羅」沉吟了一陣,道:「香妹之言,本和我心意相同,不過……不過眼下時機不對,我們爭雄北嶽,勝負生死,都難預料?如果帶著這樣個重傷的孩子,不但諸多不便,且將有礙手腳,還是不帶的好,想這道路之旁,定會有人經過,不如留給別人……」
玄衣少婦緩緩把目光移注在懷中孩子臉上,神情中無限憐惜,說道:「大哥說得不錯,就是你說錯了,我也是要依你的。」言詞雖然柔和,但聲音幽幽,熱淚滿眶,顯然在這短暫的一刻之間,她對孩子已由憐憫生出很深的愛戀。她輕輕在孩子臉上親了一下,孩子忽地睜開了一雙失神無光的眼睛,低弱地叫了兩聲:「媽媽,媽媽……」又閉上了眼睛。那兩聲低弱的呼喚,是那樣的親切,玄衣少婦含蘊在眼眶的熱淚,不禁簌簌落下,滴在那孩子臉上。她不再回顧身旁的丈夫,放下孩子,緩步走到坐騎旁邊,躍身上馬,向前奔去。
「冷面閻羅」緊隨著翻身上馬,追在身後,默然無語,其實他心中何止有千百句話要說?他從未見過嬌妻這般哀怨的神情,心中十分不忍,恨不得立刻答應她,帶著那孩子同行;但他一想到趕奔到北嶽之後,那爭奪天下綠林盟主的慘烈搏鬥,帶著一個不解人事的孩子,實有不便之處,只得把想說出口之言,勉強忍住。
兩人放馬奔行,約有五里左右,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冷面閻羅」回目望去,只見五匹快馬並排疾馳而來,鐵蹄過處,塵埃瀰天。
他內功精深,目力大異常人,一望之下,已然看清來人面貌,不禁微微一皺眉頭,低聲說道:「香妹快請勒馬,有人追咱們來啦。」
那玄衣少婦猛地一帶馬韁,棗紅馬打了一個轉身,停在路側;但見五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片刻之間,已追到兩人身外數尺之處。馬上人一齊猛收韁繩,只聽群馬一陣長嘶,前腿豎立,收住急衝之勢,馬上人卻不待馬蹄落地,一齊飄身下鞍,動作輕靈迅快,非有極好的輕身功夫絕難辦到。
五人躍下馬後,同時對「冷面閻羅」一個長揖,說道:「胡大哥別來無恙,這幾年你到哪裡去了?害我們找得好苦……」
「冷面閻羅」輕輕嘆息一聲,截住幾人的話,接道:「你們還找我做甚?我早已洗手歸隱,不問江湖是非了。」
最左首一個年齡較大之人,忽然面現悽然之色,說道:「大哥縱然洗手歸隱,也該知會我們一聲才好,這幾年來,江北武林道上,盛傳大哥遇害之事,一班兄弟,無不忿恨填胸,立志要替大哥報仇,只是大哥遇害一事經過,傳說紛紜,莫衷一是,究竟誰是正兇?一時之間無法探得確實消息,害得一班兄弟們奔走江北六省,到處尋訪大哥行蹤,探聽大哥遇難確訊,數年奔走,始終未能探得確實消息。但我知大哥一身武功,已達超凡入聖之境,放眼當今江湖,有誰是大哥對手?遇害之事,恐是謠傳,但因無法尋得大哥下落,只得半信半疑,一班兄弟在久尋大哥不得,大都心灰意冷,只餘下我們五個,立誓要尋得大哥下落,如果證實遇害之事確真,亦要尋得大哥遺體安葬,再找正兇,替你報仇;想不到大哥卻是有意逃避我們……」言詞雖是說得婉轉,但隱隱含有責備之意。
只聽「冷面閻羅」黯然一聲長嘆,說道:「承蒙舊時兄弟們對我這等關懷,小兄十分感激,但近年之中,我已深悔過去的一切作為,滿身罪孽,兩手血腥,因此埋名深山,隱跡荒嶺,懺悔我半生債孽。」
五個大漢望望他身後飄拂的血紅劍穗,馬鞍上掛的鐵柺,臉上現露出不信神色。
「冷面閻羅」目睹幾人神情,不禁微微一聳雙眉,冷冷地說道:「我胡柏齡幾時打過誑語?這次我重整劍、柺,再履江湖,但我欲所作為之事,已和昔年大不相同,就請幾位轉告一班舊時兄弟,說我胡柏齡對他們的一番關懷厚情,十分感激,但我已於數年前洗手退出江湖,江北綠林道上,早已沒有『冷面閻羅』胡某人這號人物了。」說完,帶韁轉馬,欲待走去。
五個大漢素知他為人做事,稍不遂心,舉手就要殺人,見他轉馬欲走,哪裡還敢伸手攔阻?相互一施眼色,一齊拜伏地上,說道:「大哥請稍留片刻,我等還有下情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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