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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台灣武俠小說史(上/下)【作者限量簽名套書】書衣收藏版

一、「爭霸江胡」臥龍生
臥龍生(一九三○~一九九七),本名牛鶴亭,河南南陽鎮平人。其父牛一珍,以綢布店營生,雖亦為當地望族,但非書香門第,故臥龍生並無豐厚古典文史素養,高中未卒業,即入伍從軍。一九四八年,隨軍輾轉來台,官至中尉。一九五六年,受孫立人事件牽累,被迫自軍中退伍。初時無以營生,甚至以踩三輪車維生。臥龍生雖未有顯赫學歷,然酷嗜說部,廣博閱覽古典說部如《三國》、《水滸》、《紅樓》、《兒女英雄傳》、《七俠五義》,並接觸到西方通俗小說《金銀島》、《基度山恩仇記》、《俠隱記》等書,尤其對舊派武俠,多所鍾愛,對英雄傳奇、俠客英風,頗為嚮慕。當時台灣武俠小說初興,臥龍生家居無賴,為稻粱之謀,在友人慫恿、鼓勵下,遂決意嘗試武俠小說的創作。
臥龍生少時曾求學於南陽臥龍書院,且祖居於南陽臥龍崗,故兼取「臥龍書院學生」及「諸葛亮後生」之意,一九五七年,以臥龍生筆名,於台南《成功晚報》發表處女作《風塵俠隱》,頗受當時主編伴霞樓主器重,惜因病輟筆,僅寫至十集;一九五八年,復於台中《民聲日報》發表《驚鴻一劍震江湖》,共正、續十三集,亦因故中輟,其後玉書出版社發行人黃玉書以「吾愛紅」筆名續完。此二書雖未竟全功,亦可以窺見臥龍生縱橫之才氣,宣告了台灣一代武俠大家的誕生,可惜亦預示了其後諸書往往後繼無力的隱讖。一九五八年,臥龍生的《飛燕驚龍》於《大華晚報》發表;一九六○年,於《中央日報》發表《玉釵盟》,皆產生巨大迴響,奠定了臥龍生在金庸、古龍未引領風騷之前,獨一無二的武俠宗師地位。
臥龍生的武俠小說,前後風格約可分為三期,一九五七至一九六五年為全盛期,一生精彩武俠盡皆發表於這段期間,其中以《飛燕驚龍》、《玉釵盟》、《天香飆》(一九六一)、《無名簫》(一九六一)、《絳雪玄霜》、(一九六三)、《金劍雕翎》(一九六四)、《天劍絕刀》(一九六五)等最為知名;一九六五至一九七○年為中衰期,自《雙鳳旗》(一九六五)、《飄花令》(一九六六)而下,重複曳沓,幾乎無甚可觀;自一九七一年而後,每況愈下,大退其步,盛名已衰,竟成贅疣,雖仍勉力創作,直到一九九四年,猶有《袁紫煙》問世,卻如大江東去,流波難返。一九九七年,病逝於台北榮民總醫院,享年六十有九。
臥龍生是台灣武俠小說最具代表意義的作家,其一生創作的歷程可視為台灣武俠發展史上的縮影,可驚可喜,亦復可惱可恨,這點,將在後文綜論台灣武俠小說從創作、出版到流傳的普遍現象中作深入的探討。臥龍生雖於一九五○年代開始發跡,但自《飛燕驚龍》而下,重要作品的完成,都已跨越到六○年代,影響力也自此而始,將於後續討論台灣武俠小說「流派」時予以專章析論。此處,僅就其五○年代的兩部作品《風塵俠隱》及《驚虹一劍震江湖》略作探討,以見台灣初期武俠小說發展之一斑。
《風塵俠隱》一書,臥龍生僅寫到第十集就因發生車禍而停筆,其後病癒,卻因《成功晚報》即將解散,亦無從續寫,故最終未能完成,而由黃玉書代為完稿,增衍至三十三集。
《風塵俠隱》以歸隱老鑣師羅九峰遭人尋仇揭開序幕,整個故事就是以孤兒羅雁秋、孤女羅寒瑛後來尋覓仇蹤的「復仇」模式為主幹,連同稍後出現的女主角凌雪紅,也有一段十九年前的殺母之仇;而在復仇的過程中,夾雜著崆峒、雪山與武當派正邪之間的門戶之爭。人物雖多,實則架構簡單,復仇的男女俠客,得道多助,獲得以武當派為首、正派前輩為輔的大力相助,而與通同一氣的邪派仇家、魔頭互有交鋒。雙方各有武功高強的能手,而大抵可分老一輩與少一輩。
老一輩各逞所能,立場鮮明,無非各守正邪陣線,互較高低而已,較無曲折發展;而少年英俠,於報仇鋤奸之外,自難免穿插情牽意纏的浪漫情愫與正男邪女左右為難的戀情。其中羅雁秋與凌雪紅、玉虎兒與萬翠蘋,同屬正派,情投意合,自是發展順遂,或濃情蜜意、纏綿悱惻,或日久生情、自然合禮,於刀光劍影中別有一番款軟柔情;而蕭俊與梅影仙,羅雁秋與司徒霜、余棲霞,分屬正邪陣營,雖略多波折,但「邪女歸正」的模式的運用,也終歸圓滿。
較為特殊的是,《風塵俠隱》中對孤兒、孤女的安排,分兩線進行,羅雁飛為正派的悟玄子救上峨嵋山,而其姐羅寒瑛反而為過去暗戀母親不得,心懷怨憤,而終究害死其母的胡天衢所救,而且視她如親生女兒,鍾愛異常,儘管後來胡天衢所屬的靈水崖一脈,最終還是與雪山、崆峒合流,但多了這一層恩怨難解的糾葛,卻也為全書於平鋪直敘中多了幾分衝突與轉折。同時,羅雁秋的師兄諸葛膽,受玄衣仙子蠱惑,先此背叛師門,卻亦非大奸巨惡之徒,在正邪雙方的對決中,亦憑添不少矛盾與衝突,整體架構,於平穩之中,又生些許波瀾,如能持之以恆,加以完構,雖則在敘事上難脫舊派武俠之插敘、補敘過多的毛病,而人物造型多樣生動,語言活潑,也還是頗有可觀,惜乎未能終篇,反而讓黃玉書狗尾續貂,三五嶽的能人畢出、靈藥秘典迭見,雜揉淆混,折騰得幾乎難以卒睹。
平心而論,《風塵俠隱》啼聲初試,卻可窺出臥龍生之擅於雜揉各家之長,無論是平江不肖生的門派之爭、王度廬的兒女情長、還珠樓主的靈丹妙藥,皆可以信手拈來,鋪陳而出,但顯然仍未能自樹格調,雖亦取還珠的奇禽,如巨雕、彩鸞,但卻能不涉神怪,頗有別後起諸家;唯一可憾的是,太過沉醉於朱貞木的「眾美齊歸一男」的模式,使一個未必見得有若何特長之處的羅雁秋,江湖中無論正邪的女俠客,皆對他一見鍾情,難以自拔,情孽牽纏,不知羅雁秋該如何化解。
黃玉書的續卷,於此變本加厲,除了犧牲掉一個司徒霜,竟也草草了事,殊難理解,以至於其後成名作《飛燕驚龍》亦受此影響,蘭因絮果,正是其來有自。尤其可怪的是,這一眾情難自已的女俠,每逢羅雁飛遭難,或是群俠遇險,就會如天外飛仙,翩然而至,不但解災救厄,更會攜帶靈丹妙藥,如雪蓮子、大還丹、回生續命散、千年靈芝液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葉洪生譏其「如飲可口可樂」,亦足令人發噱。
《風塵俠隱》中是正邪分明,勢難兩立的,臥龍生於此界線儼然,從對正邪雙方容貌的描述中,就可斷定其人善惡,雪山派的狠惡,如五刃分屍之慘,自然是正道中人所不屑為之的;但雙方高手對決,卻也是堂堂正正,全憑實力,殊少陰謀詭計,就是再窮兇極惡的歹人,無論是復仇、尋釁,都會先留柬示警,約期訂地,明槍明劍,然後才決一死戰。在早期臥龍生的武俠小說中,黑白兩道,還是謹守江湖規矩的,不似其後的武俠小說,鬥力之外,更重鬥智,外表道貌岸然,卻心懷陰險狡詐的偽君子、雙面人,倒是尚未出現。這雖會壓縮了情節發展的空間,缺乏懸疑與張力,卻也代表了作者當時素樸的人生觀照。
值得一提的是,歷來研究者論及臥龍生時,必舉《飛燕驚龍》開「武林盟主」、「九大門派」之先,但在《風塵俠隱》後半黃玉書的續作部分,實已出現「九大門派」之說,廿一回中即已出現武當、峨嵋、華山、點蒼、少林、青城、崑崙、終南等派,而「武林至尊」、「武林第一家」之名,亦出於是書末回。黃玉書與臥龍生交情絕非泛泛可比,究竟誰才是最早的創意發想者,恐怕仍有待考證,但就出版時間而言,無疑是不能忽略《風塵俠隱》的。
繼《風塵俠隱》之後,臥龍生病癒再起,在《民聲日報》發表了第二部小說《驚虹一劍震江湖》。此書由於蹈犯前失,依舊未能完成,而是由黃玉書以「吾愛紅」之名續完,葉洪生謂其續作「文情蕪雜不堪」,故連帶臥龍生的部分,亦鮮少有人論及。
《驚虹一劍震江湖》據葉洪生所說,臥龍生只寫到俞劍英在大仇得報之後,因自覺情債難償,故引身跳崖自絕作結。但就後續全書而言,僅佔四分之一的篇幅,未免過短,且在俞劍英墜崖之後,崖底傳來其師靈虛上人所豢養的白猿之嘯聲,以武俠小說「懸崖」是「絕處逢生」的隱喻看來,俞劍英是必然獲救的,臥龍生顯然預留伏筆,以待後續,但卻因「故」未能終篇,又再度由黃玉書代完。蓋《驚虹一劍震江湖》的「驚虹」,來自書中與俞劍英情孽牽纏的程玉玲之父所贈,而俞劍英不過初完報仇心願,尚未到「震江湖」的程度,且書中第一回即藉八臂神乞桑逸塵之言,「我老花子這幾年來冷眼看江湖,確是殺機隱起,三山五嶽的魑魅魍魎群起作怪,十年之內必有大變,這劫數也許應在這孩子身上」預示,又豈能讓俞劍英過早夭亡?
書闕有間,我們很難斷定臥龍生究竟於何處擱筆,但其後續的南海黑鯨島一眾妖魔邪徒,聯同一氣,意欲侵犯中原,等如波折再起,雖後面越寫越糟,正邪雙方高手如走馬燈般輪現,除了讓人眼花撩亂外,幾乎就剩跑龍套的的功能而已,但也應該是符合臥龍生原有的構思及布局的。事實上,如果單就其前十回的架構而言,我們亦不難看出臥龍生的確也是天生的說故事的能手。
《驚虹一劍震江湖》敘寫湖北巡撫俞瑞祖全家為權閹魏忠賢及貪官魏道宗、汪培所害,義僕李義奉二夫人及孤兒俞劍英脫走,投靠開封故友鐵筆震八荒王振乾,但仍逃躲不了官府及惡黨金霞宮妖道的追殺。王振乾攜俞劍英往九華山排雲嶺靈虛上人拜師學藝,並拜桑逸塵為義父,勤學武功。藝成下山後,先是刺殺貪官汪培,後又進京劫牢,救出王振乾,並斬殺魏道宗,最後於嶺南勾漏山勦滅金霞宮匪徒,大仇得報。但因其既先與師妹陳紫雲有盟約,卻又無心與程玉玲發生關係,自覺行為不謹,愧對師門,故跳崖自盡,自我懲罰。這算是典型的「遺孤復仇」故事,而穿插幾段兒女纏綿的情節。類似的情節,在後來台灣的武俠小說中反覆出現,成為一種固定的「模式」,雖頗引人詬病,但首發其難的臥龍生卻也表現得相當不俗,篇幅雖短,而一氣貫串,情節緊湊,也是值得一觀的。
本書以宿命中「殺孽」、「情孽」集於一身的俞劍英為主角,既是意欲復仇,而面對的仇家又是如此的勢力龐大,故在武俠小說虛構的世界中,自不得不「以暴易暴」,故殺戮之多,自屬必然。既是難免於殺戮,則正邪交攻的場面,亦必不可或缺,這本就是武俠小說的常態。不過,俞劍英動輒將汪培、魏道宗滿門幾十人口全數滅絕,雖說不殺僕婦,卻也未免過當。但在正邪火併之餘,臥龍生寫俠義道中人士基於正義,不惜與好友割袍斷義,甚至公然協助俞劍英劫牢造反的無懼無畏勇氣,風骨凜凜,如王振乾、陸文魁、童維南等人,都寫得相當出色,亦屬可圈可點。
至於「情孽」,這不但是臥龍生早期小說喜用的橋段,也是武俠小說中最喜渲染的部分,此書前半,先寫俞劍英與陳紫雲兩小無嫌猜,而又款款情深、中與程玉玲綢繆宛轉、欲捨難捨,後又有毒娘子的一見鍾情,其實都是俗套;唯於俗套之中,俞劍英左右為難的心理掙扎與矛盾,卻也是相當細膩的,較之其他來者不拒、大享齊人之樂的「朱貞木模式」,自是高出一等,雖未能直追王度廬,倒也別有感慨,尤其是寫正派俠客岳鳳坤涉入於俞劍英與程玉玲的愛情之間,恩怨難分,情歸無處,憑添許多情海波濤及江湖恩怨,可以說是最精采動人之處,亦可窺出臥龍生講說故事層層翻波的能耐。
《驚虹一劍震江胡》是臥龍生難得一見的將「江湖」與「朝廷」繫聯在一起的作品,甚至連崇禎皇帝都曾露面,這當然是與權閹魏忠賢於天啟、崇禎二帝之間造亂的史實有關,但臥龍生不走一般古典小說「洗冤平反」的老路,而透過「江湖」手段解決,這固然是武俠本色,其實也隱約透露了當時作家小心翼翼的避開政治糾葛的態度。港台小說在政治態度上的分野,其實是相當明顯的,梁羽生可以痛斥朝廷,金庸甚至讓《碧血劍》中的袁承志「追殺」崇禎,但台灣作家,基本上是承接了《水滸傳》的精神,只斥貪官污吏,而不會對朝廷皇帝作若何的批判,思路顯然異趨,這也是相當耐人尋味的。不過,就從其故事背景設定於明末歷史而言,在「暴雨專案」實施「政治干擾」之前,作家其實仍然顧忌較少,還「敢」於與歷史繫聯,其後就完全別闢蹊徑,而與政治分道揚鑣了。但是,如純就這點而言,卻也顯現出臥龍生或黃玉書對歷史的隔膜,明末外有清兵,內有流寇,是何等的亂局,《驚虹一劍震江湖》居然將後來的江湖騷亂,委由海外、嶺南的魑魅魍魎承擔,純粹是「江湖爭霸」的模式,未免也太「辜負」了歷史,正不無令人遺憾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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